原本亭中温织落与叶愫愫都已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在看见来人后,却又一齐松了口气,像是看见救星一般。
“又来一个,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言浔站在原地,不觉间泄了口气。
眼下见小人儿发丝微散,颊上隐约有道抓痕。
方才那些涌上来的姬妾打不成自己就开始张牙舞爪的抓人挠脸,薅头发,吐唾沫,还真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言浔打架虽厉害,但还是防不胜防,其间被抓挠了三两下,发带险些都给扯掉了。
“驾。”马上人轻甩马缰,驭马前行。
明眸一闪警觉,言浔没动。眼看着骕骦马来至身前,围着自己慢步打转。马上女子垂眸,睨着自己左看右看。
“欸!”远处叶愫愫挥着纨扇正欲开口,不想却被温织落一把给拉住了。
叶愫愫回眸,见温织落对自己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马身忽停,见马上人探下身来。那女子凑近来看言浔,手中马鞭一提,挑起小人儿的下颚,问,“你就是新来的姑娘?叫软软?”
自从进了玲珑宫,就不断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
“你就是新来的姑娘?叫软软?”
穆解韫的这些小娘子,表面上看着一个个温柔可人,娇娇怯怯,没想到背地里都是这般阴狠毒辣,行径下作。
方才被薅了几下头发,言浔已然有些发怒,如今又被人挑着下巴问姓名,一时间更是怒火攻心。
颌下微凉,言浔眸间却是极寒。一把握住马缰,猛然间抬手,抓住对方的衣领,指尖发力顺势将人从马上扯下。
动作迅猛突然,马上人躲闪不及,裙摆翻起,在空中敛起一阵疾风,下一瞬便被言浔按在身下。
“不就是想打架嘛!好!今天就给你们来个痛快的!”
言浔气急了,按着女子的肩膀,直接轮起拳头……
玲珑宫门前。
何历历与乔方方才勒住马缰,立刻便有一个宫人跑上前来。
内官放好踮脚,穆解韫下了马车,宫人当即俯身跪地,“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锦袍微顿,少年问,“怎么了?”
“打起来了!殿下!”宫人急嚷,“姑娘们和新来的那个姑娘在瑰园里头打起来。”
“什么?!”一声惊呼,穆解韫登时提步朝宫内冲去。
一路飞奔,等好不容易赶到瑰园,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姬妾们围在一起劝架。
没错,是劝架。
“别打了!快别打了!姑奶奶,快住手吧!”温织落站在一旁嚷,急得直跺脚,都快吓哭了。
此刻见人群的最中央,言浔同那个戎装女子扭打在一起,二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眼下言浔正骑在女子身上。显然,气势上略胜一筹。
奈何挣扭间,戎装女子一记翻身,将言浔反压在地,抬臂握拳。
就在这时,远处穆解韫急声大喝,“二姐!”
二姐?!
……
无为宫,正殿。
戎装女子换了新衣从后殿出来,穆解韫迎上前去,笑着唤,“二姐。”
西尧有个二公主,自小博览群书,出口能赋。不仅如此,骑马射箭、领兵打仗皆不落男儿半分,在国中尊享‘女公子’之盛誉,八方列国之人对其更是敬佩有加,公主名唤穆解轶。
穆解轶抬眸,眼中不落桃花,反而冷锋猎猎。如今这么一看,倒还真有几分穆绶霆的神韵。
“哪儿带回来的姑娘?这么厉害,我就问了她一句话,上来就打人。”
“哈哈。”穆解韫赔笑说,“她不认识二姐,许是把你当成来打架的了。”
穆解轶闻言,似是明白了什么,当即便问,“怎么?阿娘为难她了?”
叹了口气,穆解韫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位上坐。
穆解轶跟上前去,又问,“阿娘不喜欢她?”
落座时,穆解韫点头“嗯。”了一声。
穆解轶坐在一旁,自顾自的说,“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她的。”
“嗯?”桃目一挑,眉间有几分惊讶。
“这姑娘够飒,对我口味。”穆解轶赞道:“比你后院的那些加起来都强。方才同她对打时,我竟有些招架不住呢。”
话一出口,穆解韫登时来了兴致,倾身上前问,“你真喜欢她?”
与其对视,穆解轶眯眼一笑,不答反问,“我喜欢她,你就这么开心?”
闻言,见桃目流转,穆解韫垂头一笑,没说话。
“动心了?”穆解轶却已是心事澄明。
“呵。”轻笑一声,穆解韫否认道:“这宫里的,我对谁没动过心。”
穆解轶闻言,微微一顿,随后收回目去,望向殿外。
“可这次,阿娘做的有些过分了。”穆解韫说。
望着殿外的碧空,穆解轶:“那是因为阿娘也看出你动心了。”
“我……”穆解韫想反驳,唇瓣翕动几下,最终没把话说出口。
“品茶会的事我也听说了。”穆解轶转目看向穆解韫,语重心长道:“老九,别怪姐没提醒你,若是真喜欢,就别对她太好。否则,只会害了她。之前烬杳的事,你应该还没忘吧。”
穆解轶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倾注而下,浇的穆解韫周身寒凉。少年一顿,终是明白了一切。
随后又聊了几句,穆解轶起身要走,穆解韫送她。
站在殿门前,内官呈上马鞭,穆解轶接了,对穆解韫道:“有空的时候去趟校场吧。你不在,都没人陪我跑马了。”
“好。”穆解韫笑着点头。
穆解轶又补了句,“把那姑娘也带上。”
闻言,见穆解韫眸色骤亮。
戎装飒然而立,女公子眉间生笑,不紧不慢的理着马鞭,说,“我看这姑娘同你的那些小妾合不来,宫里不适合她。我挺喜欢她的,倒不如带到我那儿去,也免得阿娘总找她的麻烦。”
穆解轶是穆解韫的亲姐姐,最知弟弟心意。如今三两句话,便解了弟弟心中之难。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解韫俯身行大礼,在姐姐面前卖乖。
肩头微抖,穆解轶抬手拍了拍弟弟,不觉讶然一惊,忍不住赞,“嚯!又壮实了不少嘛!”
“那是,我还长高了呢。”穆解韫得意的扬扬眉,在姐姐面前像个孩子。
“瞧把你给美的,再过两年还能蹿到天上去不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穆解轶笑着嗔他。
穆解韫一听,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姐弟二人一路说笑,来至无为宫门前,内官牵着骕骦马候在宫外。
“好了,我去看看阿娘。”穆解轶说,“你也回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姑娘吧。”
“嗯。”
穆解韫点头,目送着姐姐离去,随后颔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定睛一看,竟是鼎钰胭脂。
静静的看着胭脂,半晌,少年叹了口气,收起东西,转身快步朝昏昏庭走去。
庭中内室,眼下正有一宫女在为烬杳擦药,言浔在外廊踱步。
穆解韫方一进拱门,第一眼便看见了言浔。
对面,小人儿一见自己登时顿住了脚。远远的,便站在原地奉笑说,“不好意思呀,穆解韫,我不知道她是二公主,我还以为她……也是你的小娘子呢。”
走上前去,直接忽略掉言浔的道歉,桃目微凝,一脸认真的检查着小人儿的伤处,穆解韫皱眉说,“你受伤了。”
“嗐,别提了。”言浔随手一挥,不甚在意,只顾着吐槽,“你那些小娘子呀,下手也忒黑了。打不过就挠我,还抓我头发,你看!这儿……”
话还不等说完,对上穆解韫凝重的目光,言浔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嚣张的气焰一瞬倾灭,小人儿低下头去,怂怂的说,“不是我想打架的,是她们先,她们先打了杳杳,然后还想打我,我气不过才……”
言浔这边话音未落,穆解韫突然伸手来抚小人儿的伤处,柔声问,“疼吧?”
言浔一怔,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待醒过神来后,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傻乎乎的问,“……啊?!你不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呀?”
手僵停在半空中,眸间一闪失落。穆解韫迅速瞥开目去,佯装轻松道:“找你兴师问罪做什么?我知道是她们主动招惹的你。”
“谁说不是呢。”言浔又忍不住吐槽,“你的这些小娘子还真是奇怪,之前品茶会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一个个看我都跟看情敌似的。”
“……”穆解韫舔舔唇,没接话。
言浔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自顾自的说,“她们不会真把我当情敌了吧?”
随后转目问穆解韫,“你不会都没告诉她们,我有相公的事吧?”
目光躲闪,穆解韫含糊其辞道:“我,我忘了。”
“我就说嘛!好好的,突然打我做什么。”言浔这才恍然大悟,不觉叹了口气,“唉,真是不该。这下好了,还连累杳杳挨打。”
“哎呀,别说这些了。”穆解韫打断,又拉起言浔说,“走,进去看杳杳。”
……
内室。
穆解韫方一走进,宫女立刻停了手。
烬杳和宫女一起行礼唤,“殿下。”
看着烬杳的脸,穆解韫关切道:“没事吧?”
烬杳无言,只摇了摇头。
穆解韫抿唇,垂下头去,眸间一点愧色,又对宫女道:“继续上药吧。”
宫女继续上药,言浔坐在一旁,道歉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受苦了。”
摇了摇头,烬杳浅声回,“没事。”
穆解韫看着言浔,忽然问,“你脸上的伤不用上药吗?”
“我?!”言浔应声抬眸,随后摆了摆手,“不用,只是擦破皮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穆解韫无言,径自起身,从药匣中取出药来,站在言浔身旁,俯身弯腰给她擦药。
一瞬尴尬,烬杳与宫女齐齐垂目。
言浔也觉得尴尬,急忙接过药瓶,挽笑说,“不劳殿下费心,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拿着药瓶逃似的跑走了。
目光一路追随着小人儿离去的背影,穆解韫面色如常,顿了顿,“那好,你们在这儿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少年走出内室时正巧看见急匆匆准备离去的问棠。
“站住。”冷声开口。
问棠停在原地,背影微抖,不敢回头。
“回来。”穆解韫又言。
轻咬下唇,问棠踌躇许久,方才转身回到了穆解韫面前。
“是不是又要去告状呀?”穆解韫心事澄明。
“……没,没有,我就是碰巧路过。”问棠垂着眸子,欲盖弥彰。
无奈摇了摇头,穆解韫嗔她道:“你说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问棠:“……”
叹了口气,穆解韫又问,“今日打架,谁伤的最重?”
一听这话,问棠连忙摆手说,“我没去,也不知道呀。”
“哼。”穆解韫冷笑,嘲她说,“就你这千里眼顺风耳,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
“……”抿了抿唇,问棠:“是,是若薇姑娘。”
穆解韫闻言,桃目微冷,哼了一声,随后佯装一抹关切,仰头望着天说,“若薇呀,那我去看看她。”
话音落下,少年当真提步朝外走去。
穆解韫一夜未归,晚上直接宿在了戚若薇的寝宫里。
戚若薇因祸得福,开心的不得了。不过,这可气坏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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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无为宫,正殿。
校事府派抚都前来请命。
抚都立在殿前行礼,“敢问殿下,是要卑职去寻何人?”
眼下穆解韫正懒洋洋的坐在位上,随手把弄着玉石。他并不着急作答,转而看向一旁的言浔,挑眉道:“你说吧。”
与穆解韫相比,言浔倒很是急切,立刻起身说,“请抚都大人帮忙,要寻一个男子。”
说话间,小人儿又走到穆解韫身旁拉他起来。
起先穆解韫有些不情愿,不过仍是被小人儿强拉硬拽着站起身来。
“他与你们殿下一般高。不!要比你们殿下高一些。”言浔踮起脚尖,在穆解韫头顶比了比,对抚都说,“差不多这么高。”
“嘁。”撇撇嘴,穆解韫不服不忿的说,“我不信他能有我高。”
“就是比你高。”言浔立刻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