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始终觉得,究竟是为何才要来到这个世界。
而自己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孤水行舟,独山阖楼。
这到底是一种自由,还是别样的自嘲。
十月二十一,丑时一刻,小雨。
慕容瞧着眼前的景色,自己的心似乎也有些飘了起来。
一轮明月,一汪清湖。
此地名曰“无商”,也不知是哪个醉酒的失意骚客取的名字。
可在慕容看来,如此景象倒也是名副其实。
她望着湖水,听着夜色,开口低声轻哼起了那段曲谱上的调子。
原来它的后半段,确是有些动听。
这一刻,仿佛月也静了。
静得让慕容可以隐约地听见,湖面上正传来越发清晰的琴声,合着慕容的小调,在月下婉转出阵阵涟漪。
一个纤瘦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了无商湖的中央。
足尖点着水面,指尖拨着琴弦。
长发清逸,长袍翩跹。
“你是谁?”
显然,慕容并不认识眼前的这名男子。
其实依他的样貌来说,用少年这个词更为恰当。
“琴师,闻人客。”
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琴声一样。
空灵,直入人心。
淡漠,却让人闻而生味。
慕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可以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
闻人客,自称琴师。
三岁学艺,七岁成名。
十岁开始,他立下誓言,每年只在世人面前抚琴三次。
有人说,他的琴声是天上仙音。
也有人说,他的琴声是地狱怨歌。
因为听了他的琴,有些人活了,有些人却死了。
“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能请你来这里。”
他的出现让慕容十分意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闻人客十分简单地解释了慕容的疑问。
“我很想知道,这是你今年第几次弹琴。”
“第二次。”
“那上一次呢。”
“皇帝寿辰。”
“这么说来,请你来人的当真是不简单。”
慕容发觉那个给自己出难题的人,越来越神秘了。
“皇帝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花钱的客人。而你说的那个人,在我心中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来了。”
闻人客纤细的十指小心地按在琴弦上,似乎是怕这凉夜把自己的琴给伤了。
“朋友?”
据慕容所知,闻人客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朋友。
“我到这里,可不是来回答你的问题的。”
闻人客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不过慕容听得出来,他有些不耐烦了。
“请便。”
比起轩辕,慕容更容易接受飘遥的简洁明了。
闻人客慢慢闭上眼睛,指尖开始触碰琴弦。
琴声乍起,却是平淡浅入,寓意深远。
曲至正声,几带起,几拨刺。
不疾不离,一收痛苦。
慕容听得心潮澎湃,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之景。
音落曲终,回味无穷。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听到《广陵散》。”
慕容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闻人客当年会自己立下一年三弹的誓言。
原来,真正的琴音当真是亦神亦魔,乱人心智。
“你或许是嵇康,可惜我不是你曲中的聂振。”
慕容没有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会让闻人客来给自己弹这首杀仇至深的曲子。
“那自然是有一个聂振托我告诉你,杀父之仇就在眼前。”
闻人客用白袖擦拭着琴面,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你就是找错人了。”
这话要是对轩辕、飘遥二人来说,还或许能成立。
可慕容的手上,从来都是不会沾血的。
“我的那位朋友,跟我的琴一样,从来都不会对我说谎。”
闻人客抱起古琴,双脚在湖面上点出几道波痕,身子已是到了对岸。
“这么说,你是来替他给我下战书的么?”
慕容心里虽然还是有许多遗憾,可来人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我说过了,我到此地,并不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而来。”
闻人客此时已是背对着慕容,迈步向远处走去。
“你的答案,就在你心里。”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琴声一样,空灵淡漠,却久久回荡在慕容的脑中。
寒风一起,夜也就更凉了。
慕容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意。
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灵敏的。
她一转身的时候,那三只金钗,已经到自己的眼前了。
慕容没有轩辕那样的轻功,也没有飘遥如此的剑法。
不过她的一双手,却有着另一种传说。
覆雨翻云,无所遁形。
“我猜你肯定不是我要找的人。”
慕容现在的眼神很确定。
因为她知道,如果对方的用意是取她的性命,就不会那么费尽心机。
“当然,我只是一个来杀你的人。”
来人说话的语调很奇怪,尖锐刺耳,让慕容完全分辨不了男女。
“夺命金钗这种看似奢侈的暗器,也就醉娘子你才会用。”
慕容只是摸了摸手中的金钗,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不愧是紫金慕容。”
醉娘子冷笑一声,冰冷的双眼盯着慕容。
“听说你身上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这么大个肥羊,自然是合我醉娘子的口味了。”
醉娘子,道上的人也称其为夺命夫人。
杀人越货,手段残忍。
不过她非常有原则,人曰“二不夺”。
不夺贫,不夺志。
所以她每次抢夺之物的价值至少要高于三万两以上。
“其实你来的不是时候。”
慕容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暗中跟了你一个多月,此地此时正是时候。”
的确,深夜郊外,孤身一人。
这对于一个强盗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时间和地点了。
不过可惜,慕容现在并不是很高兴。
回身点地,侧翻掠影。
醉娘子扑向慕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口开始有些疼痛起来。
那三只金钗,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原封不动的物归原主了。
慕容脚下一动,侧身避开直直扑向湖面的醉娘子。
不经意间,她怀里那张半旧的曲谱也忽然飞了出去,落在了湖岸上。
慕容再次捡起的时候,发觉上面已是被湖水沾湿了一大半。
不过此时她却在这张纸上,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一个方中带圆的图案,里面全是黑白相间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