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故事讲得跌宕起伏,险象环生,众位看客们听得是津津有味,故事的结局,书生抱着必死的心态敲响了登闻鼓,想要上殿前告御状,最后却被人活活打死在宫门外,一张草席卷了了事。
不得不说,这结局很是赚了一波儿看客们的眼泪,纷纷替这书生鸣不平,甚至有那酷爱听书的书迷,豪掷千金,要求说书人更改结局!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莞尔一笑:事无完事,人无完人,穷书生以卵击石不自量,到头来官官相护一场空,这,就是现实!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结局,改不得!
众人听罢俱是唏嘘不已,等到回过味儿来,不禁从中嗅出了一丝什么——
这说书人故事里的主人公,同前些日子那位姓丰的豫州学子可不是相似的际遇吗?
再往深处这么一想,那丰姓学子屡试不第背后是否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众人虽未将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但私底下的议论总是免不了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前些日子这位姓丰的豫州学子租住的房子被人在夜里烧毁了,不仅如此,就连他本人也险些在刺客手里丧命,至今还躺在客栈养伤呢!
丰子翌受伤的消息一经传出,几乎是坐实了他蒙受不白之冤的事实,而与此同时,几个当年与丰子翌一同参加会试的学子站了出来,言之凿凿地声称,以丰子翌之才,莫说是一个会试了,便是前三甲他也当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纷纷猜测着当年会试的内幕。
东宫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情势已然失去了控制,崔景文在府中大发雷霆,当即就要派人把那个说书人给抓起来,却被身边的谋士拦下,现如今,满金陵的眼睛都盯在丰子翌身上,这个时候动手抓人,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东宫心虚了?
在几个谋士的劝说下,崔景文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咬牙切齿地说道:“崔景明真是好手段!居然还真就被他说动了那个丰子翌!”
“殿下,事到如今,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了,既然这样,咱们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陆铭冷静提议道。
“怎么个先发制人法?”崔景文皱眉。
“殿下立刻进宫,向陛下请罪。”
崔景文第一反应就是:“陆卿你莫不是疯了?”
陆铭解释道:“殿下,丰子翌的案子已然压不住了,慎王那边定会咬死了不松口,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对您的影响降到最低。”
“陛下生性多疑,如果殿下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一个弱势的位置,该认错认错,该处置处置,陛下虽然会龙颜大怒,但事后回想起来,心中定会有所怀疑,一国储君被逼到这个地步,当中未必没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殿下进宫请罪的同时,我会安排朝中那些御史联合上奏。”
吏部尚书程义淼点了点头,赞同道:“先让殿下请罪以平息圣怒,后命百官求情,给陛下一个台阶,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陆将军果然思虑周全!”
“程大人此言差矣,这些御史可不是去给殿下求情的。”陆铭回眸看向他。
“不是求情?那是做什么?”程义淼不禁有些糊涂了。
“上书,废太子。”陆铭看着崔景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程义淼一听,登时就变了脸色,喝道:“陆铭,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大人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陆铭不紧不慢地说道:“废太子不过是一个由头,与其等慎王的人把咱们逼到绝路,倒不如我们自己先提出来。”
孟长洲眸光微动,突然想到什么:“陆将军的意思是,把恶钱案和科举舞弊案往党争上引导?”
“孟祭酒以为如何?”
“置之死地而后生,殿下,臣以为此法可取。”孟长洲恭恭敬敬地说道。
君臣这么多年,对于当今的这位皇上,他多少也有几分了解。他在太子殿下十岁时将其立为储君,又在其二十岁时大力扶持慎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眼下太子和慎王斗成这样,这当中未尝没有皇上的推波助澜。
既然皇上对于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乐见其成,那么他必然不会愿意见到某个人一方独大的局面,在这种时候,适当地示弱,反而对他们有利,只要皇上把这两件案子归结为东宫与慎王之争,那么反倒不会在意案情本身,至少,不会迁怒到太子身上。
听完陆铭和孟长洲的话,崔景文索性把心一横,道:“好,本宫这就连夜进宫请罪!”
崔景文虽说没什么大才,但却是个能听得进去劝的,若非如此,孟长洲当初也不会这么早选择站队,在他看来,一个贤明的君主不需要方方面面都优于旁人,但一定要广开言路。
至于太子利用自己做幌子,暗中命陆铭去刺杀丰子翌一事则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程义淼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忍不住劝道:“殿下,外面正下大雨,要不还是等雨小一点了再进宫?”
程义淼这么一说,崔景文也有些犹豫了,刚要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便便听得陆铭道:“我知道程大人心疼殿下,但做戏就要做全套,依我之见,这场大雨来得正正好!殿下进宫后也不必做旁的,只管往皇上寝殿外跪着便是,跪得越久,咱们所谋成功的几率才越大。”
“本宫明白了!”崔景文用力地捏了捏拳头,连伞都没拿便一头冲进了雨里。
“殿下,殿下!”程义淼着急上火不已,随手抓了把伞就要跟着冲出去,却被陆铭伸手拦住:“程大人要是真的担心殿下,此刻就应该连夜去找那些御史。”
“可外面这么大的雨,殿下要是淋病了可如何是好?”程义淼焦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