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不屈
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胡润泽一边流泪,一边把经过讲了一遍:原来大家得手后,林正道和胡润泽偷偷划了小船,在隐蔽处向着朝福州的方向赶去,按计划他们明日午后就可以到达福州,然后就快马加鞭,一路向京城赶去,这样也就三天左右时间到了北京。两人知道责任重大,因此都是全力以赴摇着船,极力向着福州方向前进。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两人远远看到远处有两三艘小船追了上来,这些小船正是梦蝶发现受骗后派出的人手,林正道二人见他们要穷追不舍立刻知道自己行踪被发现了,他们用尽全力,将小船划得飞快,后面那些小船始终差些路程。忽然间,从远处似乎又传来一声巨响,林正道和胡润泽骇了一跳,正在奇怪什么响声这么大时,身后那几艘小船中有一艘忽然调转头,渐渐向背着他们方向划去。林正道心里就觉不妙,抬头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心想再过会天就黑了,那时候他们就容易躲藏了。谁料刚过了一会儿,忽不经意瞥到一艘大船飞速追在后面,林正道忽然就想到听人说的佛朗机战船,当下大吼一声,拼命向前面划去,但那船越追越近,林正道当机立断,要胡润泽带张汉生和倭寇的盟约跳下船去,胡润泽知道林正道想去引开战船,便以林正道水性更好为由让他先逃,没想到林正道根本就不待他说完,一下就把他推下水去,大声向他喊道:“胡兄弟,我不是跟你争,你对京城情况更熟悉,若今天只有一个人活,你一定要活下去。”说完后摇起小船,奋力向远方划去。
胡润泽赶紧向另一边游去,他还没游多长时间,就听见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呼啸着就射中了小船,林正道被击了正中,竟是被轰了个粉身碎骨。胡润泽又不敢大声喊叫,他忍住眼里的泪水,只记得林正道刚才那话,用尽了全身力气,不停向前游。那大船见把小船击得粉碎,也不作停留,轰鸣着又扬长而去,只留下波涛汹涌,一片残骸。
胡润泽讲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哭得快要昏了过去。旁边众人都是一脸悲愤,恨不等抓了张汉生和倭寇,将他们千刀万剐。计万水老泪纵横,嘴里喃喃说道:“正道,好孩子,你在天之灵看好了,我们一定会粉碎他们的阴谋诡计,最终替你报仇。”
陈福眼睛血红,大声吼道:“杀奸贼,灭倭寇,替正道报仇。”后面众人齐呼:“报仇。”声音回荡在海面上,久久不散。海水也似乎被激怒了一样,不停咆哮着。
到了后来,计万水又向海里洒了一把泪,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对胡润泽说:“那证据还在吧?”
胡润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裹着厚厚油纸的盟约。
计万水嘴角哆嗦着说:“我估计张汉生不会善罢甘休,为绝后患肯定要来攻岛。”他沉思了一下对胡润泽说:“胡捕快,你现在身体如何?”
胡润泽见他模样,知道应该就是这帮海盗的头子,赶紧将身子撑了起来,大声说:“没事,还能撑得住。”
计万水点头道:“好,好,胡捕快,有劳你了。”他拍拍胡捕快的肩,又看向陈福说:“陈福,你带着一名兄弟跟胡捕快现在就启程,按计划赶向京城,一定要想办法将这罪证呈给皇上,正道不能白白死去,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说到后来泪水已糊了一脸,声音也哽咽起来。他赶紧将泪水抹去,又说道:“我没料到张汉生他们为了举事竟做了如此的准备,现在看来,这帮贼子不容小觑,要是皇上不派人来,咱们是万不能斗过他们的,说不定就被他们得手了。”
陈福只觉身上热血沸腾,他对计万水一抱拳:“帮主,请放心,就是拼了这条性命,我也会和胡捕快一起想办法到京城将信送到。”
海风吹得越来越大,火把被风吹得明明灭灭,计万水看着众人从船上放下一艘小船,陈福挽着胡润泽一起下了大船,后面一个叫马武洋的年轻人手脚利索地也跟了下去,三人将小船挤得满满的。陈福站在船上,又向大家拱了拱手,大喊一声:“帮主,你们也要小心。”说完后,划动小船,就向着远方前进。
计万水看着三人划着的小船离得越来越远,强自忍着要涌上来的泪水,对船上众人说:“这事情现在越来越凶险了,各位弟兄,说不定明天张汉生就会派人来打咱们海岛,他们手里的船威力不小,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血战。众位,大家都是有妻儿老小的,谁如果想趁晚上先逃了的,等会儿回到岛上,就可以做了准备。”
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喊起来:“计老大说的什么话,咱们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声音响起同时,一个眼似铜铃、满脸胡子的大汉跳了出来,正是海岛上的孔二牛,因他力大如牛,所以人们便称他叫作“二牛”。孔二牛赤脚站在人群中,大声喝道:“奶奶的,从咱们逃到海上,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风波,哪一次不是咬咬牙挺了下来,这次行事原本都是大家同意的,说是倦了在海上漂泊,趁着当今皇上是个明白的,要替儿孙挣个出身,怎能现在做了缩头乌龟?”
他这嗓子喊得大家同仇敌忾,不由齐声应和道:“二牛说得对,咱怕那帮人个卵子。”
孔二牛对着计万水说道:“计老大,你莫担心,咱们这帮人都是有种的,就算是他们武器再凶猛,咱海岛也是不好攻的。”
计万水看大家一个个无所畏惧的样子,不由也抖擞了精神,一字一句说道:“好,好,好,各位兄弟,咱们就让那倭寇看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那张汉生一样利令智昏、鬼迷心窍,咱大明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咱们先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怎容他们来侵占咱们的土地?莫说是张汉生暗中购置了西洋战船,就是他把炮对准了咱们,咱们也会血战到底。”说完后又眼含热泪,向天空一声大喊:“正道,且慢点,看我们怎生替你报仇。”
船上众人齐声呐喊,喊声被海风吹得远远的,火光下每个人都是怒目圆睁,如同一帮天兵天将一样。
计万水不敢多耽搁,吩咐船赶紧返航,眨眼之间,这艘船扬起了帆,向着桃源岛方向前进,船上诸人都是群情激奋,浑身血液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在海面上,在海风中,在海浪里,这条船就像一条巨龙一样,毫不慌张、无所畏惧,一直坚定地向着前方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