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月光钻淌入屋顶的缝隙,如同瀑布般一丝一丝地坠落下来,在寂静的夜晚里,这样的画面显得有些许唯美凄切。房里没有镜子,杜若对着一盆清水,轻轻拨开垂在眉间的刘海,只见眼旁的那块黑斑颜色已经逐渐褪去,不细细查看,在昏暗的烛光下根本难寻踪迹。
想来老鬼那碗药确实是有一定疗效的,“恢复元气,修复容貌”,这是之前老鬼每天亲手把药捧给杜若时必备的对白。可是,就因为今早和玄辰对话时内心闪过的那丝不安,杜若悄悄把今天的药给倒了,当然,老鬼那时还窝在棚里呼呼大睡,还以为杜若一如往常乖乖地把药喝下去了。
清水中的人儿娇小可爱,秀气的眉眼间颇有几分杜若幼年时的娇嗔和率真,如今这副身躯年纪应该不过十六,再过几年,怕是会出落成个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的女子吧。可瞅着这不俗的姿容,杜若却暗暗叹了口气,重生之后,兜兜转转,临死了几次也没死成,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自己却困在这山野之中,与世隔绝。难道余生当真要做一个山野村姑?
杜若的思绪乱糟糟的,迄今为止,她还是没有想出一个逃出百草林的好计策。就在她心烦意乱时,突然,水盆中浮现一个可怕的魅影。
“师傅!”杜若大叫一声,蓦然转身,只见老鬼竟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吓得她不禁揉揉砰砰直跳的胸口,“师傅,都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这里?”
“哦,是这样的”,老鬼不自觉地咂巴咂巴嘴,可嘴里明明没什么东西,“为师早上见你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余毒未清,所以刚才又给你熬了一剂药,就在瓦棚边上。你现在快去喝吧,喝了之后,你的病就能完全好的了!”
“药?”
杜若长眉轻拢,心底突然涌现一阵忐忑,“师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为绸儿熬药呢?都这么晚了,那个……一定要现在喝吗?”
“为师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吗?我和辰儿明天就要到京城去了,路途遥远,可能要去个四五天才能回来。于是,师傅就想在离开前先把你的伤治好……”,说着,老鬼咧开嘴巴,可孰知他这脸张笑比不笑更可怕,“绸儿,你在犹豫些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来!”老鬼踱了几步,感觉身后没动静,浅浅一侧身,只见杜若还愣愣地杵在原地,神色间有些许不悦,轻声问道:“绸儿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啊?没,没有啊……”,杜若微微晃了晃脑袋,却像是在颤抖。
“快来吧,不然药凉了,功效就降了大半了”。
老鬼又一次的催促,弄得杜若不敢怠慢,只能悄悄跟上去。
这夜,静得吓人,隔壁玄辰的房间早就熄灯了,估计已经沉入梦乡了吧。呆在老鬼的地盘里,杜若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这对师徒实在太古怪了,俩人明明相依为命,可有时候却让人感觉他们貌合神离。老鬼阴险狡诈,玄辰性格虽温顺,可言语间时不时透露出的深沉也让杜若觉得深不可测。
而且,三人虽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日子,可经常是相对无言,杜若对这个地方,这两个人,依旧是一无所知。
“师傅,您不是说药在瓦棚那边吗?可您怎么带我到药房这边来了呢?”杜若警惕地留意周围,只见前方药房的窗户边上透出微微的烛光。药房就在瓦棚的附近,可平日里老鬼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的,包括杜若和玄辰。听玄辰说,这药房里藏的都是老鬼一生的心血。
老鬼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瞥瞥杜若,说道:“绸儿,你不是很好奇,为师我究竟是怎么样才能活到一百八十多岁的吗?这答案就在药房里!”说罢,老鬼从衣袖中逃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快步走向药房。
然后,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从里面喷涌而出。
“绸儿,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老鬼冷冷地抛下一句后,便先独自进去了。
这残面老鬼究竟想玩什么把戏?杜若犹豫了一阵,只觉得这一切充满了诡异,可实际上,她确实对这间神秘的药房充满好奇。
“绸儿!”
药房里又传来老鬼一声嘶哑的呼呵,眼下,杜若没有退路。进,老鬼的心思难以捉摸,只怕他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不进,却视为对长辈的不敬,说不定老鬼一怒之下会整出什么东西来折磨她。
“是!徒儿来了!”杜若应了一句,便匆匆走进去了。为今之计,唯有见招拆招,走一步是一步了。
药房里,又是堆满药材,地方还满宽敞的。一排排的药架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上面摆满整理好的一捆捆晒干的草药。杜若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底,药房的最后面是一栋大架子,上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和纸质书籍,杜若估计玄辰口中老鬼一生的“心血”,应该都在那里了吧。
杜若小心谨慎地往下走,而老鬼就杵在最后的那栋书架前,一动不动。
“绸儿,你想知道为师为什么能活那么久,而身子骨依旧强健吗?”残面老鬼冷冷地看着杜若,把手中一碗隐隐冒出白气的汤药端到她面前,道:“秘诀,就是这碗龙血汤!”
杜若也阴着脸,一语不发。低眉,只见这碗龙血汤呈红褐,散发出浓浓的草药味,隐约中,还渗出一丝血腥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