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玄凌走出门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斜阳睨到值夜的刘公公,竟然倚着门柱在打瞌睡。
若是以往,他必得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可今日,他看着年迈体弱的刘公公,突然就心生悲悯,上前轻轻拍了拍刘公公的肩膀。
突然惊醒过来的刘公公,看着面前的皇上,吓得“啪”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直呼:“老奴失职,请皇上责罚。”
“起来吧,小点声,别吵醒淳妃。”
皇上第一次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刘公公还真不大习惯。
“皇上,这是要回玄元殿去吗?”刘公公见皇上己经睡下了,又起来,还以为皇上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呢!
“不,去孤芳园。”
这些日子以来,玉莲早就习惯了皇上晚晚陪在自己身边,冷不丁的不在,就是睡不着。
她翻身起床,披着外衣,倚在窗前,看着蔼蔼黑夜,轻叹了几口气。
倚得累了,又走到案几前,抓起笔随手画了起来。
正画得入神,溪边在门口吠叫起来,竟是欢快的叫声。
每一次,皇上来此,它都是如此欢快的叫着。
玉莲想都没想,快速蹿到榻上,拉过被子就装起睡来。
可不敢叫皇上瞧见,他一不在,自己就睡不着觉,要不然,他又该得意忘形,取笑自己了。
皇上走进门来,灯未熄,地上横躺着一只画笔,原是刚玉莲见他来了,随手丢在案几之上,又滚到了地上的。
他拣起画笔,走到案几前,拿起了画纸,仔细的看起来。
画上,一轮旭日东升,万丈霞光映照,悠悠南山东篱下,一男子身背行囊,推门而出,向广阔天地而去。
看到此,他突然心中一紧:莲儿作这幅画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是向往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皇上又偷看我的画。”玉莲装不下去了,坐起身嗔怪道。
“莲儿,你画上之人是?”皇上小心的试探道。
“这人名叫徐弘祖,他平生看轻功名,说大丈夫当光照碧海而慕苍梧,所以,他一直在外游历了几十年,在游历的过程中,系统地考察了整个中原大地的地貌地质特征,写下了奇书《徐霞客游记》。”玉莲轻声言道,满脸神往之意。
轩辕玄凌坐在榻前,看着玉莲道:“莲儿也想像他一样,四处游历吗?”
“是的,特别想,就像他一样,身披霞光而出。哦,对了,知道他为什么叫徐霞客吗?就因为他总是踏着霞光早出晚归,所以人送美名徐霞客。”
“好,等朕有时间,一定陪莲儿四处游历,看看朕的大好河山。”
“嗯,我等着。”玉莲欣喜的言道。
随后,两人相拥着躺下。
轩辕玄凌抱着莲儿,满足的闭上眼,忽然问道:“莲儿,你说,有没有一个人身为皇上,却连一个后宫嫔妃都没有,而只有一个女子相伴终生的。”
玉莲有点不解他的意思,但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有的,古时有一位皇帝叫宋英宗,他就只有一位皇后,从小与他亲梅竹马,长大后两人便成了亲。但这位皇后不许他再纳嫔妃,英宗全都依了皇后不说,还对她疼爱有加,二人也是恩恩爱爱的过了一辈子。”
“竟真的可以这样,皇帝也可以只与一人,相守到老。”轩辕玄凌惊讶不已,他真是第一次听说。
“莲儿,但是今生,朕有你,还有皇后和其他嫔妃,你不会怪朕吧!”他惊讶过后,又缓缓说道。
这下,轮到玉莲震惊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他怕自己介意他的众多妃嫔。
玉莲很感动,握住皇上的手,轻声言道:“皇上,莲儿此生能有你相依相守,足矣。凡事不必强求完美,且世间之事,也不可太过完美,稍微有些小缺陷,才能持恒。”
“对,正是如此。”他转过身,抱紧了玉莲,满足安宁的睡着了。
一边是皇上与玉莲相拥着,互诉衷肠;一边是孤枕难眠的淳妃,怨恨难消。
她怀着家族恨,本也不易,谁知还因一时动情而招来了情爱怨恨。
这家仇私怨,已将她变成了一个杀人的魔鬼,正张牙舞爪,等待时机。
……
清晨,玉莲正打理着园内的药草,珍珠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道:“娘娘,淳妃娘娘来了。”
也不怪珍珠如此紧张,几年了,淳妃可是头一次来孤芳园呢。
“请淳妃去偏厅坐吧!”玉莲说着话,瞧见园里的芍药开得正艳,随手折了两枝。
淳妃坐在偏厅里,打量着厅内简单不已的陈设。
原本,她以后静妃受宠,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那自然她住的宫殿装饰必尽其奢华高雅,摆满奇珍异宝。
虽说不失雅致清新,竟是这般简单的陈设,甚至有点寒酸了。
远远的,望见静妃穿着随意,袖口挽得老高,手里拿着两枝玫红色的芍药花。
淳妃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淳妃,这两枝花送给你,与你今日的衣裳很配哦。”
玉莲走进门来,也不与淳妃见礼,很自来熟的就将花放在了她的手上。
淳妃接过两枝硕大的芍药,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原本,她以为同玉莲见面,先是客套的寒暄,再尴尬的聊几句,然后就直奔主题。
没曾想,玉莲像个老朋友似的,一见面就送了两枝花给自己。
她原本就是个孤傲之人,素来从不喜与人虚与委蛇。
所以,她执着花,原先想好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看着手里的花,不知怎么回应才好。
“淳妃,你是不喜欢这两枝花吗?如果不喜欢,我园子里还有其他的,你可任意去折。”玉莲见淳妃看着手里的花发怔,便笑笑言道。
“不是,这花很美,谢谢静妃妹妹了。”淳妃回过神来,生硬客套的说道。
“淳妃喜欢就好,你来,是有事要找妹妹吗?”玉莲不想与她兜圈子,直接问道。
淳妃愿本也是直爽之人,但同玉莲见面后,觉得她的性格竟比自己更爽朗,不磨磨唧唧,也不假惺惺,想说什么开口就来。
说实话,她很是欣赏和喜欢玉莲的性子,如果早点认识她,如果她们之间没有隔着个皇帝,淳妃甚至觉得,自己或许会和静妃成为最知心的朋友。
然而,这世间是没有如果一说的。
毕竟,物是人非,淳妃怎么也忘不了,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自己才受到皇帝的冷待与绝情。
所以,她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花交给了玫儿,对着玉莲淡淡的言道:“是有事,听说妹妹擅丹青,姐姐想求你给我画几幅画像呢?”
“姐姐谬赞了,妹妹就那两下子,见不得世面的,不如姐姐去画院请了先生来,定会将姐姐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的。”玉莲根本就不愿与她作画,倒是真心的推荐了画院的先生。
“行,那就不为难妹妹了。不过,听说妹妹喜欢风景园林景观图,姐姐宫里恰好就有一幅,放着也没有人懂得欣赏,白白浪费了,特带来送给妹妹,也算是物尽其用吧。”淳妃说罢,就命玫儿将手中的画轴交给了珍珠。
玉莲本就对淳妃没有什么好感不说,加上她曾经阴阴的损过自己一次,就更加不待见她的。
本想三言两语间,将她打发走了就好。
但没想到,淳妃竟是来送礼的,而且还是投自己所好送的礼。
玉莲是最受不了别人的好的,是必然不会白白要她的画卷的。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之人,又不能直接开口拒绝收淳妃的画;而且,玉莲又想到她刚失了二皇子,又失了皇上宠幸,莫名的恻隐之心大发,冲口而出道:“无功不受禄,如果姐姐不嫌弃,妹妹就帮姐姐画吧。”
“好,那明日就请妹妹过来我宫里,帮我作画吧!”
“去姐姐宫里吗?”
“辛苦妹妹了,我身子刚好,吹不得风。”淳妃弱弱的言道。
“好,我去。”玉莲爽快的点了点头。
诚然,是淳妃的可怜打动了玉莲,但玉莲也并不是什么傻楞之人。
淳妃巴巴的跑来孤芳园,又无端端的送了一幅画给自己,还请自己给她作画,而且还是到她的夕拾宫去画,玉莲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玉莲以为,淳妃不过是妒忌自己,总要想着法的暗暗的治治自己罢了。
她才不怕呢?
本身人就不傻,更何况,还有形影不离的英子呢!怕她作甚。
玉莲什么都算计到了,但是,她却算不到,淳妃可怕之处并不单单是她的妒忌,更可怕的是她怀揣的使命,还有她身后可怕的落叶家族。
所以,危险,正一步步的向玉莲靠近着。
夕拾宫。
禁卫打扮的人又与淳妃密谋着。
“娘娘,您请静妃来宫里作画,是要伺机给她点颜色瞧瞧吗?要如何做,请娘娘吩咐。”禁卫低声言道。
“什么都不用做,仔细观察她就好。”淳妃淡淡的的说道。
“娘娘的意思是?”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本宫没与她相处过,不了解她。所以,要借此机会,与她多接触,仔细观察她,以及她身边的人,方能知道她的弱点,也才能一击而中,懂吗?”
“还有,包括她身边的那条狗,都要给本宫仔仔细细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