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白光刺眼,从电视里缓缓走出一名男子,这男子看着30岁大叔脸,却有着年轻人的吊儿郎当模样。
头顶着五颜六色的鸟窝头,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脚上穿着双人字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肥大的迷彩裤头上还挂着几根拇指大的链条。
“中年杀马特贵族?”陈洁此刻不知是惊多些还是吓多些,下一秒,电视里的男人行至屏幕前,一只脚已然踏出屏幕外头,一手握住陈洁就要擦往他脸上的手。
陈洁手腕处感觉到冰冰凉凉的,终于回过神,一把挣脱掉男子禁锢着她的手,连连后退,跌倒在沙发上。
早在男子出现那一秒,白小鬼就已恭立在一旁。
“这就是孟婆推荐的人选?”杀马特贵族朝白小鬼问道。
“回禀殿下,是的,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与在陈洁面前拽炸天的样子不同,此时的白小鬼站资端正,恭恭敬敬。
杀马特贵族没有回答白小鬼的疑问,转问陈洁:“听说你是帮了孟婆一个大忙?”
陈洁大惊,这是个殿下?刚刚自己那样子可真失礼,不过他们地府都没有一个正常人是吧?这副模样,确实是地府阎王之一?要说帮孟婆的一个大忙,扶老奶奶过马路算很大的忙吗?
那是遇见白小鬼再往前的几日,她只身一人初来陵江县,也没有结交到什么朋友,休息日百无聊赖的在街上乱晃,街边一个老奶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位老奶奶身着淡蓝色丝绸面料的碎花上衣,下身是老人家常见的灰色阔腿裤,嘴上红彤彤的,就像使用了某999口红,佝偻着身子挎着竹篮子安安静静的站在红绿灯下。
陈洁只是偶然一瞥看到她,发现她绿灯亮了也没有往前走,之后绿灯亮了几回都未过马路。某一刻,老奶奶像是发现了陈洁的目光,朝着她招了招手,她不知怎么的就走过去了。
“小姑娘,我老了,腿脚不方便,你能扶我过下马路吗?”老奶奶如此说道。
陈洁自然不会拒绝一个老人家的求助,只是近看,发现老奶奶似乎还戴了美瞳,瞳孔透着些许红光,陈洁还在想着,现在的老奶奶都已经那么时尚了吗?
老奶奶用着沙哑的嗓音说:“小姑娘,你人不错,要不要来地府工作?”还没等陈洁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推,跌进了车流当中,摔个底朝天。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举手之劳而已。”她讪笑着回答杀马特‘贵族’。
贵族也不深问,就让陈洁伸出手,一边画上花纹繁杂的符篆,一边说道“既然孟婆举荐,小白也同意带你修行,那就欢迎你加入地府工作。”话音刚落,符篆也没入她掌中,不见踪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洁瞧这“贵族”施术,并无半点阿杀贵族气质,反倒是给人一种沉稳老练之感,穿着与气质如此违和,陈洁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这一定不是您平日的穿着吧?”
陈洁眼中那不可言说的神色太过于明显,以至这位殿下不得不起了不妙之感。“这不是你们阳间当下的最正式的穿着打扮吗?老八给我挑选的。”杀马特贵族实在不知道何来这怪异之感,反问陈洁。
原来他也被戏耍了呀,陈洁有种同病相怜之感,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度娘输入“杀马特”,递给这位殿下。
只见他脸色青白相交,面上犹如调色板。“小白,锁魂玉之事就交于你了,我要去找老八,来,这个给你,有什么问题再说。”说完,杀马特贵族没了身影。
被坑了的二殿下扔出的是一个小人偶,与他长得一样,只是没有穿着一身杀马特服装,而是一身青黑色的长衫。
陈洁从小鬼口中得知,这个杀马特贵族是二殿阎罗楚江王,而他口中的老八是八殿都市王,常混迹于人间。
而后,白小鬼告知了陈洁昨晚她没有听到的事情,小睿爸爸也就是李晖,案发当晚与邻居大壮起了争执,大壮口中要去医院看望的是另一位邻居李光,他们居住的小区是个安置小区,左邻右舍原本也是一个村庄的人。
李晖之所以发火说狠话不去探望病人,也是因为李光平日里酗酒闹事,与左邻右舍的也常有争执,李晖身子单薄,起了争执也占不了上风,最重要的是,小睿妈妈高兰与李光存在不正当的关系,这还是李晖前几日提前下班发现的。
这种情况下,李晖恨不得他早死,又怎么会去探望这个隔壁老王呢?
“只为李晖不去探望老王?那关大壮什么事?犯不着犯下命案吧?”陈洁听到这,犯起了嘀咕。
“当然不是。”白小鬼接着往下说,祸事起源于高兰说的一句“大壮,你是惦记着那人渣的媳妇美清才那么积极组织邻居去探望吧?”大壮是个光棍,憨厚的光棍,瞧着李光醉酒殴打妻儿,总对那妻儿多有帮助。只是这回大壮听闻这句“人渣”忽然暴怒。“兰兰,你叫我人渣?”
“你激动个什么劲?我说那个李光是个人渣,叫谁兰兰呢你?”高兰急了起来。
李晖面上也不好,难不成这娘们与大壮也有染,瞬间觉得自己头上多两顶帽子。李晖忍不住要把大壮推出门外,于是惨案发生了。
陈洁听到这还是不明白,说的是李光,为何大壮恼羞成怒,要痛下杀手呢?
白小鬼有些后悔答应孟婆带这个白痴了,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症结所在吗?“还记得我说的大壮的眼睛吗?”
“只是红血丝有些多,怎么了?”陈洁还是不明就里。
“眼睛泛红光,眼珠纹丝不动,恶鬼上身之兆,我怀疑,那个李光就是恶鬼。”
陈洁总算是理清了这关系,可是还有疑问“但这李光还躺在我们科室病房内,并没有去世,他又怎么是恶鬼?”
“这就是疑点,我需要回地府一趟,这两天你多留意这个李光,不要单独行动,你手上的印记可以联系我。”说完,白小鬼也走了
旭日还未升起,清风柔和,来来往往的人们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打着招呼。
翌日,医院护士站前。
“王婶,买早餐去呀?”
“欸,那可不是,李老头你那么早就起床散步了?”
“护士早早就来量血压了,还抽了我好几斤血呢,睡不着了呀,就走走。”
值班的秦护士是个火爆脾气,听到这对话忍不住怼起李老头:“大爷,我才抽了您两管血,可没有个几斤,几斤的血抽光,您老可散不了步。”
李老头听到这话,也不散步了,板着脸回了病房。王婶讪笑,接着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又问一起结伴的阿婆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阿婆说:“人老了,哪里闻到啥子气味。”
大婶问向秦护士“妹子,你闻到了吗?”还没等别人回答她,她就接着说了“你戴着口罩,问你也是白问。”然后快步走过去。
秦护士想说,婶啊,这是真的臭,这口罩没有什么大用处的。
臭味是从李光身上散打出来的,酗酒过度引发的肝硬化,现在已是末期,身上浓浓一股肝臭味,更要命的是,他没有人照顾,肝臭味混合着几日未清洗的体臭味,那酸爽,岂是薄薄的纺布口罩可以抵挡的?
医生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护士长握着笔,低着眉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年轻的主任仿佛想说些什么,开了口却又把话语咽了回去。其余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这是常规的交班及晨会,众人如此缄默是因为昨晚又对李光进行了一次抢救,他那身体,已经破败不堪了,撑不了多久。
值班的秦护士给家属打电话,通知他们前来,可家属不予理会,直至抢救成功,再三拨打电话家属才答应前来。
家属姗姗来迟,得知李光还没有咽气,李光的哥哥李焱在门口瞥了一眼,转身责怪“人还没死呢,大晚上催什么催”,然后与众家属说说笑笑的快步离了病房。
“无论如何,家属没有签字放弃治疗,我们该怎么医就得怎么医。”主任虽略显年轻,却自有一番从容之姿,额下眉目端正,说话时习惯性推了下金丝眼镜。
“这TM怎么医?要告诉他们转去上级医院他们不去,说可以带回家准备后事又不带,放这里嫌弃医疗费用高又不签字放弃治疗,就把人往这一扔,就完事了?”说话的是一位短发矮胖的女医生,健硕的身材,浓密的汗毛,只看背影定是以为她是位男医生。
她的脾气可比男医生暴躁多了,几次三番顶撞主任,给护士长撂过几次脸,小小的县医院,医生难招到,也就任由她去了。
这种情景下,也就她敢直言了。
“这有什么办法?人放这里就得医!”主任拨高了音量,脸上透出几分潮红,言语间尽显无奈。
“肝硬化的病人为什么不放到肝胆外?”女医生疑问。
“很明显,别人不想收呗……”另一位高个子女医生答说。
“消化道出血的病人他们说不归我们消化内,这肝硬化的就归用消化内了?”因着抢救李光,忙活了一晚上的秦护士忍不住也抱怨起来。
接着话匣子打开,众人七嘴八舌,怨气颇深,这些科室间的暗流涌动,不是陈洁这种新护士了解得到的,就站立一旁,垂着头看地板。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主任怒吼道:“好了,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别的不需要理会,散会。”
无论如何抱怨,工作总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