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明的灯光下,那双深黑的眸子邃远如无边无际的宇宙,盛满日月星辰,彰彰地闪烁出夺目的精芒,为成熟精致的轮廓,增添了一抹少年蓬发的炽烈。
尤其是配上嘴角弯弯的时候,何小茵看着觉得心漏了一拍,失神得移不开眼。
恍惚间,肩膀被人摇了摇,摇回了缥缈纷飞的思绪。
“何小茵……”
“额?什么?”何小茵怔愣茫然,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刚刚他好看削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但完全没分注意力在在听觉上。
顾清都抿抿嘴唇,白她一眼,然后宠溺地拉着她的白嫩纤柔的小手捧在脸上,好耐心地说,“我说,你看好了,看我的嘴巴。”
接着满眼含星,一字一顿地说,“何小茵,我爱你。”
“何小茵,我喜欢你。”
音未落,何小茵柔软的娇躯一僵,脑海中束束烟花炸裂,绚烂到不可置信,然后又很快消静,一片白茫茫。
“看到没?当我说‘何小茵,我喜欢你’的时候,嘴角都会弯起,是笑的样子。”爱在孤独的时候太沉重,把他的心坠得深沉,沉到他自己都捉摸不到了。
念叨一句喜欢她,很奇怪地人都像被轻快的喜悦包裹,好像他们之间才刚刚开始,不用着急,将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这就是这多年圣威他们看到自家老板在独处时,明明找寻何小姐毫无消息,还会时不时在嘴角噙出笑意的原因。
“……”何小茵似乎捕捉到脑际空白的原因,心里也跟着缺失了一块,“那、爱呢?你对谁说?”
一直沉溺在被他震撼,抚慰他的情绪里,以致忘记了很多他还没有解释的事。
之后的日子里,他一直都没有变么?没有后悔过么?茜子为什么一直留在他身边,还有从他车里抱下来的那个孩子……
自己的表白没有换来女孩的欣喜与感动,顾清都清楚那不是无动于衷与麻木不仁的不在乎。
自己对分开后的日子还有种种的不自信,何况她呢。
于是,倾身将女孩儿压倒。
何小茵仰面横躺在床上,顾清都本来是卧在床上的,现在身体微曲,折回来,所以只有上半身压着她。
头顶的灯光被遮住,只有男人的俊逸出尘的脸庞,额前碎发细细,没有靡靡的情古欠和暧昧,贴近的距离只透出水泼不进的亲昵。
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何小茵。”顾清都拉着她的手覆在心口,“我的爱为你藏在这里,谁也拿不走。”
说罢,又轻啄那与莹莹目光在小巧脸上相映益美的嫣红小嘴,“在这里,这样说给你听。”
“宝宝,你有什么话尽管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不会逃避,不会隐瞒,也不会撒谎。”顾清都坦荡地看着她,女孩的小手被他并握在掌心,布满硬茧的指腹不断婆娑着柔软的手指。
“这么坦诚……”何小茵的心软成一滩水似的,他总来一下子看穿她的情绪。
顾清都嘴唇浅勾,俊脸微垂,彼此的气息暖暖交融,沉缓地说,“因为想看到你放心的样子。”
可是他这么一说,何小茵反而不好问了,嘟着小嘴喃喃反问,“那,那你倒说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回海城,对我绝望的第一件事是看到茜子从“我的”车上,抱下来一个小孩是不是?你以为那个孩子是我的。”
“……”何小茵懵,他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难道我一回海城你就派人在跟踪我?”
“你想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想先继续我那个话题?”即使是个小选择,顾清都也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你那个。”自然是继续他的那个。
“嗯,那个孩子的来历的确和我有关。”身下女孩,脸色微变,红唇微张,似忍不住要说什么,顾清都一低头,在樱唇上落下安抚一吻,“宝宝,别急,听我说。”
“是我有一天在医院,遇到一个产妇,大出血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去。”顾清都的眼神暗了暗,“我当时想,幸好,何小茵不用冒这种风险,即使不在我身边。否则我一定会着急,万一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遇上一个要保孩子不要你的人怎么办。”
“宝宝。”顾清都痛苦地把头埋入散在她肩上的头发里,“不论拿什么给我选,我都会选你。”
顾清都的情话说得太多,但是每一次说,都会让何小茵重新体验一次心上遍布细细密密的幸福感。
“不知怎么的,我当时愣着没走,后来,幸好妈妈和孩子都保住了,她一脸的疲惫,但是抱着孩子好幸福的样子。我想你也有,所以,我就从医院保养了一个弃婴回来……”
何小茵之前被溺得死去活来的心,忽地膨胀,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得多大,他,他在说什么。
“你……”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嘘嘘。”顾清都看出了她的激动,把她的手指放在唇前,细吻,示意她淡定,“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没有违法。我想着好好把他养大,从小教他,你是妈妈,我是爸爸。既不让你受苦,也不让你被养婴儿的事折磨。”
何小茵简直惊呆了,这个人,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抽出小手,抑不住情绪地垂着他的肩膀,“顾清都,你是不是、是不是傻了,疯了,这种事都想得出!”
“你不喜欢?”
“顾清都,养小孩!多大的责任,这是一拍脑袋决定的事么?”
一提到责任,顾清都脸色一变,抽抽嘴角,噤了声。
何小茵逼问的话却来了,“然后呢?你既然决定好好养,为什么今晚家里没有人,那天人又在茜子手里?”
顾清都神色像被霜打了一样蔫了,前一秒,深情满满的眼神看她又移开,移开又看她,窘迫躲闪。
好看的唇线微动动,就是再不讲话,显然是话在嘴里又不敢说了。
“嗯?是怎么回事?”她久久没回来,妈妈就变成茜子了?
“说了你别骂我……”
一个英挺的大男人趴在自己身上满眼为难地看着自己,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还真叫何小茵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
到底做了什么,叫自己别骂他。
“说。”
“后来,有一天我听见他叫茜子妈妈,我就不喜欢他叫自己爸爸了,也不喜欢他待在我身边……”
何小茵深深倒抽一口气,静静看了他好长时间,才把这句话里丰富的内容给消化掉了,整理了一下情绪,慢慢问他。
“顾清都,你领回家的孩子,为什么茜子有那么长的时间和他相处,长到可以让他叫妈妈?”
一听女孩首先质问的是这个问题,顾清都登时就不怕了,精神打起,激动地把女孩的双手摁在软绵绵的床上,“何小茵,我身上注射的药,茜子学过有关的医理,所以她帮我控制事半功倍,也就每天下午那个把小时与她接触过。”
“一天我在庄园处理工作没来得及去慕瑾彦那,慕瑾彦只好带着人过来。后来我自己在卧室里睡了,茜子要走的时候,吴妈正好带孩子回来,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玩上了,还叫了妈妈。”
后面不要那个孩子,直接把人丢给茜子的话,顾清都就不敢说了……
何小茵一言不发地听着,第一句话紧紧地抓住了她的神经,后面的解释在耳际模糊。
她伸出柔软的手指,伸入男人的指缝间,眼神哀婉,低低地问,“顾清都,她可以帮你么?”
顾清都被她眼里水盈盈的雾气刺痛道,温凉的嘴唇覆上泫然欲泣的水眸,卷翘的睫羽拂在唇上,心尖也被软软的羽毛掠过。
“何小茵,你才是我最好的药,其他人治不好我,不要管他们。”
“乖,很晚了,我们睡觉好不好?”女孩的眼底除了心疼弥漫,还有渐渐蒸腾的恨意,他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他的仇,他自己会报,或者为了她,这件事咬牙和血吞了,放弃报仇也可以。
顾清都把女孩抱起来,在床上睡好,掖了掖被子,关了灯用了句“晚安”,结束了今晚的谈话。
即使他心里还有好多好多的相思水没有吐露,也只好化作无言的拥抱,把女孩紧紧地搂在胸前。
***
陆似辰收到何小茵的短信,怔了半晌,在顾清都那里,几个字始终在他脑子里盘桓不去。
果真,感情的事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他先陪过她三年,后陪过她三年,终究敌不过顾清都的一年。
再矛盾挣扎也该认命了,无论如何,就算顾清都死了,这辈子茵茵的心只怕也都在他身上了。
他抽烟的习惯已经戒掉很久了,身边早就没有带烟的习惯了。
但是这个时候,胸口一片窒息,只有那种苦意能把它呛开,不得已,明知道外面下着雨,还是转身开门下楼买烟。
才走至大厅,沙发上抱膝而坐的小巧身影腾地落地站起,跑过来,波浪般的秀发在身后微摇,人像一片花瓣,被风吹过来。
“似辰。”
一声软唤,惊停了陆似辰的脚步,他抬起头,大厅棚顶的水晶灯自上洒下的灯光,将额前的碎发晕出些些阴影,正面相视,神色也难以一览无遗。
包括见到人后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以及自己也尚未捕捉清楚的无名情绪,“媛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问完,他就觉得唐突了,有明知故问的意味,林媛可以这么反问他。
“等你。”林媛没有选择让他难堪的话,来做什么就说什么。
直截了当,让陆似辰有点招架不住,嘴角微动,眉梢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很晚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送你回去。”
说着,并没有向她走近,而是抬脚就往外走。
“似辰。”林媛也转身跟上。
追到酒店门口,陆似辰正准备走进雨幕,去拦车,一只小手却揽上了胳膊,“似辰,我知道,你以前恨我,背地里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破坏挑拨了你和何小茵的关系,让你们无法回头。”
“我做的不对,可是我不后悔。”见陆似辰没有甩开她,搁在他胳膊肘处的手忐忑地紧了紧,“似辰,你心里是不是很轻视我?即使费尽心机也枉然?”
“可是,似辰,你自己是不是也在给别人作嫁衣裳呢?当初顾清都把何小茵送给你,是因为你能死心塌地保护她。现在不需要你了,只要顾清都一个消息,何小茵就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你忍受这样的不公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似辰慢慢地抽出胳膊,目光幽幽地盯着她问,“你去找的茵茵,告诉了她关于顾清都的事?”
语气淡漠薄凉,但也听不出生气。
“是。”林媛答得很干脆,转瞬眼神又暗了暗,“我知道我坦白,并不能弥消你的怒意,你还是认为我在不择手段。但似辰,顾清都为她做的,远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的,何小茵是不可能放弃他的,哪怕她现在一时会接受别人。”
一时接受别人,陆似辰心里苦笑,她何曾接受过自己。
她那颗心,自从顾清都住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给任何人留过地方。
所以,林媛现在找不找何小茵,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自己不是也为了她去找顾清都,比他去找何小茵说清楚么。
“没有,小媛,我跟顾清都最初是明说的,我代他照顾茵茵,等他把事情处理好,再接茵茵回来。我对她没有指望什么,所以现在也谈不上不忿。”陆似辰望了望天,转而道,“雨小了,快走吧。”
也就是说,他心甘情愿什么都不为地陪着何小茵消耗时光?
如果不是自己去取何小茵面前挑明了顾清都的事,让他们俩继续误会下去,他也会陪继续陪着何小茵耗下去?
林媛僵站在原地,只觉得周身冰冷,从骨子里凉到骨子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