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一人拎酒,一人端菜,在大牢内穿梭着。
“这人呐,投个好胎比什么都强,缺德事做尽了到牢里照样是大爷。听说这酒可是宫里的,啧啧……”
“刚娶媳妇儿就嫌自个儿命不好?怎么着,想睡铺盖了?”
“可别,我这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儿,李哥你可千万别....”
“知道不容易,往后小心点你这张嘴。祸从口出。赶紧的,饭菜都凉了。”
矮个儿狱卒跟在李哥后头,拐了弯顺着台阶往下走,来到一间独立的牢房。
说是牢房也不合适,因为它和上面过道两边以木栅栏隔开的并排牢房不同,以砖块砌墙,牢门刻有雕花,除了一把大锁,整体就是小型的普通房间。
“李哥来这么早?......还没到交班的点呢。”
值守的狱卒慌忙站起来,两人下意识挡在了桌前。
“早看到了,还遮什么遮。”
李哥向他们走去,瞅了瞅桌上的菜碟酒壶,放下托盘,一人踹上一脚,“我怎么说的?”
两狱卒整齐划一,齐齐喊道,“当值不喝酒,命到天明留。李哥我们错了!”
“滚犊子!”
逃过一劫,两狱卒拿了佩刀立马就滚。一路跟着李哥他们的叶弯弯和顾平,正躲在横梁上。匆匆缩回脑袋,看着两狱卒离开,开始琢磨怎么下手。
“要是能把药放进酒里,那可省事多了。”
顾平忽的计上心头,“我去引开剩下的两个人,叶弯弯你抓紧时间。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分工存在很大的问题,叶弯弯表示有异议,“你跑的没我快,还是...”
“这大牢我可比你熟,等着吧。”
顾平一溜烟跑了,这下叶弯弯有点懵,不是说引开里面那两狱卒吗,自个儿先撤是什么操作?
眼见里面貌似是个头头的狱卒在递饭菜,矮个子狱卒也准备拎着酒过去,叶弯弯都有些急眼了。这时,上面传来嘈杂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看热闹吹哨子,还有奔跑声和狱卒的呵斥声,动静不小。
“李哥,外边好像出事了。”
“走,去看看。”
啪啦一声,李哥放下隔板,懒得再理会张吉三人的骂骂咧咧,带着矮个子狱卒匆匆踩着台阶上去。
叶弯弯轻声跃下横梁,静悄悄向酒坛走去。耳边是张吉几人隔着门的叫骂声,令人生恶。手一抖,药全倒了进去,每个酒坛都不落。封好盖子,收起空纸包,叶弯弯迅速退回横梁。
接着,倒是顾平先回来,“你这边好了?”
“嗯,”叶弯弯好奇道,“你刚做什么去了?”
“看看老朋友,顺手送了个小礼物。”
顾平挤了挤眼,以前胡闹,他常来京兆府大牢一日游。认识几个老赖,落魄就蹭牢饭的那种。他刚去给他们送了根铁丝,上演一出逃狱未遂的戏码,这下又能蹭很久的饭了。
“那些老赖头,一天到晚不安分...跑得累死......”
台阶处传来矮个子狱卒的抱怨,叶弯弯和顾平收了声,眼巴巴等着他们将酒坛送到牢房里。
谁知那矮个子狱卒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墙休息,听到牢房里的三人吵着要酒,更是心烦。摸上酒坛,竟是要自己喝?!
叶弯弯瞅顾平,“咋办?”
顾平也有点心慌,“你家管事有没有说这个药的解法?”
叶弯弯一想,还真有,“刘管事说喝了这个药,半年不近女色,药效就过了。”
“半年?!”
顾平低声惊呼,进来那会儿没听错的话,那矮个子狱卒娶媳妇儿才没多久,半年不近女色,喝下去不是断子绝孙,就是夫妻不和谐的节奏啊!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采取原本预定的方案。打晕狱卒,往牢房放迷烟,然后趁晕灌药。麻烦了点,但不会连累无辜的人。
正打算动手,里面又有了新动静。
李哥夺过酒坛,眼神一厉,“什么人的酒都敢喝,还要不要命了?”
“哪有李哥你说的那么严重?这么多,少一坛不会被发现的。”矮个子不服气道,“咱们累死累活,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遇上这么好的酒,那几个杂碎把咱当牛一样使唤,喝他一坛酒怎么了?”
“不用你当值了,回去好好给我想清楚。这座牢里,你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李哥......”
“滚犊子!”
叶弯弯和顾平今晚听过最悦耳的话,大概就是“滚犊子”这三个字了,简单又霸气。瞧着矮个子狱卒灰溜溜离开,心里终于踏实了。
顾平手动点赞,“这个李哥,简直是最佳助攻。”
可不是嘛,李哥一到场就喝退两人,现在又赶走矮个子。眼下他打开了隔板,正将酒一坛坛递进去,太可以了。
叶弯弯很是认同,“我都有些不忍心敲晕他了......”
张吉他们在屋内喝得热火朝天,叶弯弯和顾平待在横梁上,静静坐等药效发作。而李哥坐在桌边值守,不知是一个人太无聊,还是心中有事,他拿起之前那两狱卒没喝完的酒,自斟自饮着。
窗外月色越来越亮,张吉他们呼呼喝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估计是时间差不多了。
顾平瞅了瞅眼下唯一的麻烦,“他好像...喝醉了?”
“不是好像,我都听到他打呼噜了。”
叶弯弯翻身跃下,走近李哥,很感激他的助攻,但......
手刀一落,李哥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叶弯弯,你干嘛呢。”
顾平低呼,人也算帮了忙,睡个觉都不放过,会不会太狠了点。
“打呼哪有晕过去睡得熟?”
醉酒中途被尿憋醒或者梦游的,她又不是没见过,万一李哥醒了多尴尬......
顾平无言反驳,走到牢房口趴在地上,偷偷扒开挡板的一条缝。渐渐往上拉了拉,确定三人都已经睡过去,朝叶弯弯点点头。
叶弯弯摸出钥匙开门,金钱的气息扑面而来。玛瑙杯,金丝帐,投壶装备,斗蟋蟀的场地......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坦胸露乳的三人。
顾平手掌伸到叶弯弯面前,“叶弯弯,你看男人身体也就算了,还看他们的,会不会太没眼光了?”
“刘管事说这药喝下去,会做一场美梦,他们做的梦,怎么这么奇怪?”
叶弯弯恨不得他们做噩梦,但刘管事说一场美梦过后,才是这药最厉害的地方,服药之人每近女色一次,愈无力,最终不举。叶弯弯才勉强选了这一款。
她问的纯真无辜,顾平嘭地一下子红了脸。虽没经历过,他却也知刘管事说的是春梦,这要他如何跟叶弯弯解释?
“咳咳,可能、可能酒太烈了。还不赶紧把剩下的酒倒掉,被人误喝就麻烦了...”
顾平抱着酒坛倒在墙边,叶弯弯也跟着忙活起来。
事情太过顺利,清完场两人对视一眼。
“既然来都来了...留点记号?”
叶弯弯很心动,也很犹豫,“咱们答应小斐,不给刘大人添麻烦的......”
“今儿个让你开开眼,”顾平好歹也在帝都混过,脚一踹,把出主意给叶弯弯下药的张吉踢出去,脑门磕上了桌脚,“瞧见没,谁知道是不是他酒品不好,自己撞上去的?”
叶弯弯瞪圆了眼睛,学得倒快。
一伸脚,踢断椅子腿,漯河郡世子整个摔到地上,她无辜摊手,“金贵玩意儿,就是不经意呀。”
“咱们说好给你报仇,斐斐没来,他的一份,我补上。”
话音一落,顾平将睡在地毯上的总兵侄子踢了出去,好巧不巧,跟漯河郡世子凑作了一堆。
许是药量重,三人又喝了太多酒,沉迷美梦,这般大的动静都没醒。总兵侄子居然还抱上了漯河郡世子,画面太辣眼睛,两人果断撤了。
返回京兆府,刘青已经被丘斐灌醉,靠在太师椅上打盹。
丘斐将钥匙塞回官袍,走到刘青身边唤道,“大人,醒醒。大人,睡这里会着凉的......”
刘青没有动静,丘斐走到塌边取来毯子给他披上,“今日,丘斐对不住大人了。”
低喃一声,又行了退礼,这才转身离开。
一阵夜风吹来,刘青摸着毯子往身上裹了裹,睁开了眼,哪有什么醉态。
他慢腾腾向床边挪去,忍不住叹道,“主子谈个恋爱都料事如神,只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了几回咯......”
而此时京兆府的大牢,原本趴在桌上的李哥,坐起揉了揉脖子,也感慨道,“灰羽大人说的没错,主子瞧上的姑娘,真不是一般人...手劲儿忒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