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猴身上尚有几只虱——”
革子王目光炯炯的望着立在对面的老烟鬼，眼神中充满了战意。
“哈哈哈……”
老烟鬼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但顷刻间又变的眼神犀利，他深深抽了一口烟，轻蔑得朝着革子王二人吐去。
“勇气可嘉，不自量力！”
对于道境的老烟鬼，革子王依旧能抽刀而向，确实是勇气可嘉，而不自量力也是不由分说。
“明知山有虎——”
革子王的银发朝后飘飞，他脚尖轻点像一支箭一般飞去，同时一声轻喝。
“敢叫虎卧冈。”
身形如箭，锐不可当，一头银发更似秘银打制的锐利箭头，身影所过之处一阵阵银铃响声不绝于耳。
“年纪轻轻就到了叶三百六的境界，倒是人杰。”
老烟鬼笑了笑，依旧站着没有动作，可之前吐出的烟圈却一圈圈转了出去。烟圈渐青，一下子套住了飞身而至的革子王。
老烟鬼见革子王已被制住呵呵笑了几声掐指捉了个决。
“缚——”
字决一出，那青烟便如一条缠人的青蛇一般紧紧向内缩去，将革子王锁缚在青烟中。
见革子王被缚住，灰虫子哪能罢休，便欲纵身前去救援。
老烟鬼见了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烟杆向灰虫子一指，一道气息便从冥冥中射出打在灰虫子身上。
灰虫子满头灰发不断飘飞，一身气息也节节高涨，但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他看向越缚越紧的青烟几乎目眦欲裂。
即便两人天赋再高，技艺再巧也不敌境界的压制，老烟鬼道境的修为弹指间便将二人制住。
青烟紧缩，将革子王缚的骨骼都嘎嘎作响，他脸色苍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下落。
革子王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发，灰虫子却发作起来，他呲牙咧嘴的挣扎起来，忽然胸前一点红光闪过。许是红光起了作用，灰虫子身上的禁制弱了一些，他趁机一口撕下胸前的衣服，随着衣服撕落的是一块泛着红光的鸡血石。鸡血石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顿时红光大作。
这块鸡血石似乎不是凡物，被红光一照灰虫子身上的禁制如春雪般消融，灰虫子一下子解脱开来。
“恩？”
老烟鬼的眼神一下子扫了过来最后落在了依旧发着红光的鸡血石有些诧异的说道：“破厄，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机运。”
灰虫子没有理会老烟鬼说些什么，他焦急的看着脸色愈加苍白的革子王，灰虫子知道革子王坚持不了多久了，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一脸坚毅的望向老烟鬼。
啪——
一声轻响传来，灰虫子的双膝重重的磕在地上，一阵烟尘震得飘起将灰虫子紧紧罩住，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门主，放过他们，我跟你回神谕门。”
灰虫子突兀说道。
老烟鬼看向跪在地上的灰虫子，不屑的说道：“当年你脱离神谕门，不再侍奉天神，如今神谕门还要你这种伪仆何用。”
“嘿嘿——”
灰虫子双手撑在地上，嘴角却是诡异的笑了起来，他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眼睛如涌入血水一般布满血丝。
“古耶华，你是否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青铎，我是他的儿子。”
灰虫子几乎疯狂一般的朝着老烟鬼喊道：“相思木帖金舞鸾，呼星召鬼歆杯盘。没有了这金鸾相思木，你神谕门可还招的了鬼神？”
原来金鸾相思木是神谕门的神器，是上古大仙以相思木印刻涅槃金鸾的精魄而成的琵琶，神谕门门主用此琵琶奏响九歌便能招引神鬼。
“摩睺罗伽?青铎，金鸾相思木果然被他所藏。”
老烟鬼突然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般嚎叫起来，他望向灰虫子的眼神里满是暴戾。
“我说过让他把金鸾相思木给我的，我说过的，他竟然不同意，师傅都死了，他也该死。”
灰虫子一下子站起来，双拳紧绷咬牙切齿的说道：“所以你就杀了他，从神墓中一同走出的生死搭档也及不上一件器物重要？”
“哈哈哈——你以为我想！师傅将门主之位传于我，青铎自然是辅助门主的神使，可师傅他，他居然将金鸾相思木传给青铎。”
老烟鬼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放下被缚在空中的革子王语气冰冷的说：“权利是毒，我怕青铎被毒害，所以——我杀了他。”
因为怕别人被毒害所以杀了他，这怎么也说不通，非要用词形容那只能是丧心病狂。
“你真是丧心病狂——”
被解开缚束的革子王突然插口说道，他望向灰虫子的眼神充满怜悯，因为他不知道一个人在丧心病狂的杀父仇人身边生活这么久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自己也是痛苦之人为什么却对他人怜悯，因为革子王怕灰虫子还没有习惯那种痛苦，换句话说，革子王已经习惯了痛苦。
“丧心病狂——”
老烟鬼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侍神者无心，权毒是病，说自己丧心病狂这不是废话嘛。
“好了……”老烟鬼挥挥手不欲再和革子王二人争辩，他收起烟杆，脚尖在青瓦上一点，空间中忽然一阵扭曲，老烟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处。
“走！”
不知何时，老烟鬼已经出现在灰虫子身边，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扣住灰虫子的肩膀轻喝一声。
顿时一阵青烟凭空升起，空间微微扭曲，革子王连忙如箭一般朝着灰虫子扑过去。
老烟鬼哪能等他，待革子王的身影到来，他便携着灰虫子早已消失在原处，甚至连那些神仆也消失在原处，只留一缕青烟在原处飘荡。
“王——”
咻的几声，几条人影落在革子王身侧，之前的战斗其实只在须臾之间，斑蝥，血蛭，蛇，蝎四位头领这才赶至，他们脸上尽是惊慌。
“解除警戒，你们带队去收拾一下，做些打点。”
革子王转过身子背对着四人不容置疑的说道，他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直到四人纷纷退去，革子王才放下紧绷的脸庞，面色铁青，双眸透出一丝冰蓝。一头银发被风拂过轻扫在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无比薄凉。
“生而为龙，即使一朝折断掌牙，拔裂鳞片，瞎目断爪，坠入浅滩，龙依然是龙……”
半晌，革子王的眼眸中那一抹冰蓝才褪了去，重新恢复黑色，他望向手中早已平静的鸡血石兀自念叨：“归墟，要去吗——”
这不是问句，却又是一个问句，他不问他人，他只问自己，却又没有回答，仿佛就是自己对自己的吩咐一般。
归虚下有通灵地﹐广利中含济物功，若欲君临天下时，直往此处渊壑去。
那是刻在自己生来便带着的银镯上的，革子王想起自己的母亲死前的叮嘱——永远不要回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