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手机里的卡早扔了，手机就是个摆设，两人找了蛮久才找到个还算完好的投币电话亭，白栋拨了任冬明的号码。
“我是白栋。”
“……你们在哪？”
白栋抬眼看了看站在电话亭外等他的陆乌：“在盲鹃市。”
“你果然去那了，现在是打算回来吗？”
白栋蹙起眉：“‘果然’是什么意思？”
“作为楼长我对职员的背景履历有了解也不奇怪吧。我知道盲鹃是你老家。”
对话的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解释，福利院院长缠着他要登记的时候，白栋就察觉有人在找他们，至于是疗养院还是警察局，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我们现在回去，你能保住陆乌吗？”
“他是9号楼的病人，你说呢？”任冬明答得晦暗不明。
白栋又看了看陆乌，陆乌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脸来，白栋却避开了对方探寻的眼神，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不知道他对9号楼的有多重要，我只知道，霍川对你来说很重要。”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回去的话，我得确保你还有没有能力保住陆乌，或者说你还愿不愿意保他。”
“所以呢？如果我不仅有能力也有意愿，你拿什么来换？”
“记得我给你推荐让姜一帆来试试看霍川的病例吗？讨论完这事儿的当天我就出了车祸，没再回疗养院，当然也没来得及跟姜一帆提这个。”
“嗯。”
“姜一帆确实在脑神经方面颇有建树，但他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整栋楼里，除了我他跟谁说过话没？而且你也说，对霍川最有效的法子是催眠……我大学时期曾经催眠过斯蒂芬·吉利根，同时被催眠的还有一整间会场的一百七十六名医学院各个专业的学生。”
“……”
“霍川需要我，所以你需要我。”
电话那头的任冬明似乎轻笑了一下，然后他说：“你们回来吧，我保证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继续做9号楼的医生，至于陆乌，我会为他请最好的律师，反正最后的结果也肯定是让他呆在精神病院里。”
白栋舒了口气，任冬明接着说：“你敢带陆乌回来，想必是把所有事都捋过一遍的，但我还是要强调一句，沈还现在还住在医院里，你跟他之间的事，不在我的保证范围内。”
“……我知道。”
“祝你们一路顺风。”
电话便这么挂断了。
白栋从电话亭里出来，陆乌把一杯热豆浆递给他：“刚看见有人推餐车过去，就买了两杯。”
白栋接过来，握在手里暖了暖。
“我跟任冬明谈妥了，他说那案子没问题，你的精神状况……让你不必要为此负责。”
“嗯。”陆乌过来拉他的手，“咱们不说这个。”
白栋没有把手给他。
“怎么了？这地方又没人认识咱们。”
白栋摇摇头：“你不想说说这件事吗？之前我一直问你，你都含混过去了，阿蚌指认你是凶手，我都没给你辩驳的机会，就直接拉着你畏罪潜逃，我觉得既然你都跟我跑出来了，那这件事就别再提。”他看向陆乌，“但是现在我们嗷回去，我们回去以后还要上法庭，你不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小林护士吗？”
陆乌本来要来拉他的那只手在半空中僵了僵，顺势摸了摸他的头：“你之前不想听，现在也不会想听的。”
白栋有点烦他这个敷衍小孩一样的动作，更无法接受他的说辞。他挡开陆乌的手。
“不，我想听，陆乌，我们之后要面对的事情非常困难，我想要确保它万无一失。”
陆乌笑了一下，白栋不懂那个笑容的意义。那看上去似乎无奈又熨帖，残忍又包容。
“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呢。”他叹息似的说，随即立刻换了表情，那种熟悉的在跟白栋撒娇时会露出来的表情：“那你给我拉你的手。”
“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起码，我们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应该对死者保持尊重。”白栋冷声说。
陆乌把手缩回去，揣到衣兜里。
“我是凶手。”
白栋愣了愣，被这兜头一句砸得有点晕：“……可是你之前，明明说，你只是跟小林护士的死有关。”
“我没有说只是，我说的是‘有关系’。”陆乌看着他的眼睛简直丝毫不留余地。
“为什么呢？”白栋茫茫然地抬头看他。
“那是一场意外，我只能这么说，我不是有意的。”
白栋说不出话来，陆乌便来拉他的手：“你不要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不对。”白栋眉头皱得死紧，他有些无力地摇摇头，“有哪里不对，我之前看过伍迪审问你的录像，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他看向脸上一丝歉意也无的陆乌：“那天晚上零点的时候，你从9号楼出去了，你被监控拍到了小半边身体，你是来找我对不对？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刚到宿舍，洗过澡后，你就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了。”
陆乌的脸色有些难看：“你别再想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能够脱罪的。”
“我可以为你作证啊，不在场证明，我当时看录像的时候就想到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衣服上会有跟小林护士尸体上一样的东西呢？”
“别问了！”
“伍迪、伍迪曾经问过我，当天晚上去哪儿了，我说我一直在宿舍，我还记得下雨了，但是他告诉我，雨是3点才开始下的……”
“停下！别想了，我们还要去搭车，既然选择回去，这些事就留到法庭上再想。”
“陆乌……”白栋突然伸手抓住陆乌的胳膊，用力得几乎扣进陆乌的骨头，陆乌忍着疼，一动不动地等着白栋冷静下来。
“我精神状况不好，会不会有可能，那个晚上也出问题了呢？我以为我在零点回到宿舍，洗了二十分钟的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窗外在下雨，你出现在我的房间。”
“但是……如果伍迪没有骗我，下雨的时候其实已经凌晨3点了，那么是不是，零点到3点的那段时间我失去意识了？”
“白栋……”陆乌伸手想去碰碰白栋的脸，下一刻，那张苍白惊慌的脸朝他抬起来。
“那三个小时里，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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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冬明挂断白栋的电话，抬起头来，王影坐在他办公桌前，正把一只烟蒂摁熄在水晶烟灰缸里。
“又跑我这儿来抽。”任冬明皱眉。
“你这儿不禁烟，我不在这里抽去哪儿抽？”
“你不是有自己的办公室？”
“通风没你这里好。”
“你那里的通风管又出问题了？”
“没，扩修后就一直挺好使的，但是开窗散气快，我不敢开，开窗冷。”
任冬明便懒得理她了，反正这女人从来不愿意在自己的底盘留下烟味，明明是个烟鬼。
王影冲任冬明放在桌上的手机抬抬下巴：“白栋跟陆乌那小子，什么时候会来？”
她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了，反正任冬明也没避着她。她只听出来白栋要带着陆乌回来，其他的任冬明在这边答得含糊，似乎还跟白栋交换了什么条件。
“应该要不了几天，他们从盲鹃市回来。”
王影点点头，又啧了一声：“其实回来干嘛呢，这又不是个好地方，寻求你这种人的帮助，更是每长脑子。”
任冬明抬眼看她。
“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么？这就是栋吃人的楼，你是这里的头儿，不就是利爪、獠牙、消化道？”她用说笑一般的口气，手指一一点到任冬明的腹部，“茹毛饮血。”
任冬明不太爽，把拿起的钢笔放回桌上：“你来这里除了抽烟和拿我开涮，还有憋的事吗？”
“有啊，你以为我很闲啊。”
“说。”
“那个姜一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