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和惜花宫,分别位于御花园的左右前方,历来都是专门给秀女居住的。
一般来说,若不是皇帝后宫多得其他宫殿住不下,平日里几乎不会动用这两宫殿。
因为两宫的功能,所以建筑有些特殊。
别的不说,就是房间非常多,而且,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房间。
通常不是秀女居住,便是偶尔宫宴的时候,用作大臣家女眷休息和过夜。
储秀宫一般会归给嫡女居住,而惜花宫,则是庶女。
这是从前朝就沿袭下来的习惯,因为不影响什么,倒是没人去改。
对此,沈卿晚极为开心,沈易佳只有去惜花宫了,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还特意被分到一个房间,真是让人心塞。
分配之后,沈卿晚正好跟说过话的周妍初一个房间,两人相视一笑,相处还算愉快。
看着管事嬷嬷领着剩下的秀女继续往前,沈卿晚和周妍初在门口瞧了瞧。
“未来一个半月,我们就要住一起了。”沈卿晚对此真没有什么经验。
“呵呵,不一定有一个半月啊,万一我没有过,就得提前出宫了,到时候你就只有一个人住。”周妍初进门,好笑的说道。沈卿晚笑笑,并没有多说。
周妍初提到的那种情况,只要她不是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犯原则性的错误,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刑部侍郎,虽然也只有正三品,算是为皇帝协助管理刑部的实权位置。
皇帝就算为了拉拢,也会专门给周妍初指个好去处,平白无故的,绝对不可能刷下去。
沈卿晚曾经亲手办过好几届选秀,对于其中的门道很清楚,很多人从一开始就是内定的,不一定成为后妃,但一定会经过皇帝的指婚,身家和未来都给镀金一层,是女方的筹码。
房间的布置是对称的,左右拥有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
沈卿晚和周妍初都很随意,进门在那边,就选了哪边,并没有过多的计较这些细节。
刚在梳妆台的位置坐下,沈卿晚还没来得及查看都有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一阵争吵。
回头,看见周妍初还没有坐下,两人不由得回到门边,往外看去。
院子里的风景不错,不过并没有人,两人探了探头才发现,争吵是从不远处的一间房里传出来的,这会儿探身看热闹的还真不少。
“我说过,我要住有窗子的一边,你一进门就霸占过去都什么意思?”
“自然谁先谁选,凭什么你说了我就要让着你?”
“徐子萱,你故意跟我过不去的是不是?”
“萧菡,我看你才是故意的,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吗?”
“……”争吵的两人竟然就这么一言一句的越吵越大声,仿佛不争论出个结果就不罢休。
徐子萱?萧菡?
沈卿晚琢磨了一下,就想起是谁了。
有仇的其实不是这两位,而是徐萧两个家族。
徐萧两家的祖上,可是拜把子的兄弟,一起走出穷困的山村,加入军队建立功勋。
或许是冤家吧,刚开始的鼓励竞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较劲。
偏偏两家的发迹时间差不多,功勋也差不多,以至于今天的地位也是一样的。
后来碰上权利的更替,作为武将出身的徐萧两家便是当权者拉拢的对象。
因为较劲的关系,两家分明投靠了不同的人,慢慢的延续下来就真结了仇。
“这管事嬷嬷也不知道是怎么分配的,徐萧两家分配到一起,存心让她们闹事啊!”周妍初虽然不明白,但是不妨碍幸灾乐祸。
如今的徐萧两家,在整个凌祈上流圈子是极为有名的。
不是个体,而是两家的争锋相对,永远是很精彩的戏码。
不管一方想要做什么,另一方总是会插一脚,哪怕这种插一脚会自损一些利益,也不管不顾的进行下去。
两家之争,完全已经到了没有道理的地步,好像只要对方要做的事情,另一方就会不遗余力的扯后腿。
这点,不只是朝堂上,包括后院女人,子女等等,都撕逼成了习惯。“若不是有人故意的,那就是管事嬷嬷无意的,当时是按照排列的位置分配的,应该只是巧合。”沈卿晚忍不住好笑,却想起徐子萱和萧菡,最后的结局也不是很好,都成了两家的牺牲品罢了。
别看徐萧两家闹得这么厉害,传承却很长久,因为皇帝最喜欢这种有平衡的家族,互相牵扯,弱点明显。
所以,两家的发展一直不错,但是在这过程中,偶尔会牺牲几个女儿,很正常。
果不其然,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管事嬷嬷跑过来和稀泥,将萧菡领到别的房间,等会儿再各自分配一个过去。
这样,两人都是先到的了,可以选择靠窗的一边,均表示满意。
眼见没什么好戏看,众人又各自缩了回去。
沈卿晚若是记得没错,刚刚的吵架,便是两人悲剧的开始。
秀女进入宫门的一言一行都在被观察中,徐子萱和萧菡那么一吵,印象分跌入了谷底,哪怕皇帝有心照顾,消息灵通的世家们都不太愿意参合两家的恩怨。
所以,几乎没有家世好的人家看中两人,哪怕皇帝最后有心照顾,也不得不顾忌男方的意愿,强行指婚虽然可行,但恩宠变成了恩仇,这得不偿失的事情皇帝绝对不干。
因此,最后拧不清的都成了弃子。
沈卿晚跟两人没什么交情,回屋就检查自己的东西。
有些是为了秀女选秀准备的定制物品,沈卿晚需要确认没有僭越的,或者不该出现的。
前世她就不知道,看同屋的沈易佳各种翻腾,还以为她想找好东西。后来才知道,大部分好好学过规矩的都有这动作,以免被陷害。
瞥眼看到周妍初同样的动作,沈卿晚笑了一下,果然心照不宣。
“两位小姐,奴婢叫宜春,有事儿尽管吩咐。”宜春行了个礼,肩上还夸着两个鼓鼓的包袱。
这是沈卿晚和周妍初的行李,别的不说,换洗衣服也得有几身。
若是选秀盛行的时代,这带进来的首饰等等都不少。
因为行李需要检查,所以现在才被送过来。
“宜春?莫不是还有惜春探春?”周妍初拿了包袱,好笑的说道。
“回小姐,是啊,储秀宫的宫女都是这么排的,虽然奴婢叫宜春,却不是最大的意思,前面的宜春不见了,奴婢才顶替了这名字。”宜春性子看起来有些活波,自己调侃着说笑。
沈卿晚收了包袱,比照着周妍初拿了三个银裸子赏了宜春。
不知道为什么,沈卿晚觉得宜春这张脸很眼熟,也就是说,以后肯定是哪个妃子的身边人。
只不过因为年轻,宜春的五官都还没有张开,沈卿晚有点对不上号。
至于名字,那是最不靠谱的,说不定跟一个主子换一个名,现在的宜春,后来未必还叫这个。
宜春笑嘻嘻的收了赏,看不出其他的想法。
沈卿晚知道,她们的赏赐并不算多,只能说刚能拿出手罢了。
可刑部侍郎周大人一生清廉,周妍初手头肯定不富裕,同一个屋的,沈卿晚若是出手太过大方,只怕会让周妍初觉得难堪。周妍初果然在暗中观察沈卿晚,见她出手也差不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妍初从小跟随父亲饱读诗书,自然学了点读书人的清高。
虽然明知道这种场合不是拼清高的时候,可她家境的确不是那么富裕,由不得她大手大脚。
转念,周妍初又想到丞相府的情况,似乎比她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前阵子还听说丞相府送了不少东西去董氏商行寄卖,想来是为了两个女儿选秀的吧!
自以为想通了关键,周妍初忍不住对沈卿晚有更多的同情,这么看来,沈卿晚比她还可怜,幸好她没有为了面子多给,否则,沈卿晚岂不是下不来了?
沈卿晚可不知道周妍初的脑补,只是很奇怪,两人都赏一样的,怎么周妍初看她的眼神就带着同情?
莫非是觉得她给不起,周妍初故意给她留面子?
“……”沈卿晚顿时有些摸不准了,这周家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那次丞相府家的行动再想保密也是瞒不住的,毕竟送过去了那么多东西,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基本上都知道了这回事儿,只是没具体到为什么?
也不太清楚丞相家到底收回去了多少银子,总之,不少人都猜测,跟沈家两女儿选秀有关。
商铺要账这种事情,特别没有面子,尤其还是三年的账,丞相府不会外传,商铺也会紧守规矩。
所以,丞相府竟然突的送大批东西去董氏商行,也只能往选秀的事情上面靠拢。
周妍初顿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跟沈卿晚住同一屋,她还能找到更多的优越感。
若是跟一个财力强大的住一起,她只怕还会吃亏,至少,一个屋子共用一个宫女,有人赏赐得更多,宫女肯定会伺候得更加周到。周妍初的清高刻在了骨子里,她不会去想,这是沈卿晚在迁就她,只会觉得沈卿晚虚有其表,选个秀也不容易,犹自站在高处,拿可怜的眼光看沈卿晚。
之所以可怜沈卿晚,那是周妍初知道自己的路,只要自己安安分分的,哪怕不打点,依旧能顺利走到最后。
有皇帝指婚,她的未来肯定不会太差的。
而沈卿晚就不同了,丞相府穷成这样,选个秀都能将家底给掏空了,这万一没选上怎么办?
如果被选上了,直接成了后妃,那岂不是更可怜?皇帝那年龄,都能做沈卿晚曾爷爷的。
以刑部侍郎的身份,周妍初还不知道这次选秀的内幕,可是不妨碍她走这条路,更不妨碍皇帝给她指个好婚事。
所以,周妍初就属于那种不知情,也能有好结果的那类人。
正因为沈卿晚知道这点,才不愿一开始就跟周妍初交恶。
谁知道竟然引来这么一出,沈卿晚的疑惑,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得到解答,她终于知道周妍初的可怜眼神都从何而来。
对此,沈卿晚很有些无语,周妍初的才华如何她是不知道,但是很明显的,这位二姑娘将崔大人的那点迂腐和清高学了个十成十。
所以啊,有些人暂时可以不成为敌人,但是也永远成不了朋友……
既然周妍初会这么给自己找优越感,沈卿晚也没想过要一直顾忌她的想法了,给点阳光就灿烂,她又不欠周妍初什么。晚上,吃了晚膳之后,周妍初就去院子转了,她不像沈卿晚,闺中蜜友不少的,又不方便带陌生的沈卿晚,便寻了个借口。
沈卿晚知道怎么回事儿,也不戳破她那蹩脚的理由,反正她还想单独找宜春谈谈。
看宜春伺候着周妍初打扮一番出门,沈卿晚冲站在门口目送的宜春招了招手。
选秀期间的有些事情没法子,宜春要伺候两个人,一般来说,不会跟着谁出门。
沈卿晚摸出三颗金裸子:“宜春,我有个庶姐,叫沈易佳,长得跟仙女似的,住在惜花宫,有空多帮我看着点,有什么事也好先给我通个气。”
这不过是完美的借口,顺带需要宜春做点事情。
沈卿晚主要还是变着法子给宜春赏钱,不说收买,只求别使绊子,有点什么消息能透露给她,就值了。
当然,没得到什么消息也无妨,身边的人别扯后腿就成,她的要求也不算高。
宜春的眼睛眯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常态,若非沈卿晚一直注意着,肯定忽略了过去。
这证明,宜春对沈卿晚的金裸子很满意,刚才还指不定在心底怎么腹诽呢!
就说嘛,宫里哪个不是人精?别看宜春现在还不大,若没点手段,怎么可能活到她当皇后都好好的?
“沈小姐放心,奴婢在惜花宫有不少老乡,肯定会帮小姐注意的。”宜春捏着金裸子缩进宽袖,心下舒畅了许多。
都知道伺候秀女其实是个肥差,秀女没有很大的权利磨搓宫女。
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为了结果和名声,再狠的秀女都会收敛得乖乖的,内定到依旧可以嚣张的那类,每届就那么一两个。
而通常这种嚣张也代表着家世阔绰,就算被折腾一阵,得到的赏银也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各宫的人为了来伺候秀女,简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宜春就是这么踩着别人过来的,论花费绝对不小。
满怀激动的宜春,表面镇定得很,可第一次接到周妍初的赏,她就失望了。
然后沈卿晚跟随,宜春暗地里已经快哭了,她的运气到底是有多差?才会碰到两个都这么寒酸?
宜春很怀疑,等选秀完毕的时候,她能不能回本?
虽然心下已经痛哭自己衰神附体,可宜春表面依旧做得滴水不漏。
若不是有这点心性和手段,宜春就算塞再多钱,走再多关系也别想进来。
谁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