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轻轻笑笑,目光望向天际,仿佛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当年的靖王妃可是凌祈最一美人,又做的一手好糕点,整个京城无人能及,就连皇宫的御厨也比不上她,名门贵族的年轻公子抢着追求,嫁给靖王后,两人夫妻恩爱,相濡以沫,羡煞旁人,王妃高贵,端庄,娴雅,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王爷英俊潇洒,威武不凡,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收回目光,老太君的眼神暗了下来:“只可惜好景不长,生下世子后,王妃身体亏损,不能再孕不说,还时常生病,靖王想尽办法,也没能让王妃与他白头……”
“六年前,王妃病重离世,靖王伤心不已,重病不起,王爷也在一夜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六年病楚缠身,靖王终得所愿,去往黄泉与王妃团聚,心里也是高兴的吧,只是苦了世子,刚刚成年,便父母双亡……
“世子独自支撑着靖王府,肯定很辛苦。”顾秀杏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谁说不是呢,他和小辞年龄相仿,命运却是比小辞苦的多了。”老太君轻啜杯中茶水:“世子与靖王妃,靖王各有三四分的相像,你们看看世子,就能猜出当年的靖王妃是多么明媚动人了……”
“晚儿做的云片糕和靖王妃有得一比,大家都尝尝,这么好的糕点,千万不能浪费了……”
众人说说笑笑的吃着云片糕,沈卿晚犹豫着:“外祖母,我来大将军府也有段时间了,如今您的病情已好,我想回相府……”
老太君拿着云片糕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相府的定会担心,不过,你有空一定要常来将军府走走……”老太君年老了,总希望自己身边热闹些。
“是,外祖母。”沈卿晚笑着应承下来。膳后,沈卿晚回到房间,命寻菡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回相府。
夜半时分,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沈卿晚被吵醒,睡意朦胧的询问着:“怎么回事?”
寻菡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小姐,不好了老太君又中毒吐血了……”
“什么?”沈卿晚心中一惊,顿时睡意全无,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跑向安顺堂,眸光越凝越深,看来,被发卖的下人并没有奸细,下毒之人还留在相府……
安顺堂早已乱成一团,陈太医已经请了过来,正在内室诊治,顾云衍站在门外,面色铁青的训斥着下人:“早就慎重嘱咐你们,一定要注意老夫人的饮食安全,你们都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院子,“相爷恕罪,白天,奴婢们给老太君吃的东西,都是经过重重检查的,绝不可能有毒,只除了……”
“只除了什么?”顾云衍怒气冲天,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只除了小小姐做的云片糕没有检查,那是小小姐亲手做的,老太君十分喜欢,所以奴婢们才没有……”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时偷看顾云衍的脸色,怀疑主子,可是重罪,但最近这段时间,她们的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老太君的饮食,吃的东西全用银针等试毒之物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只有那云片糕没有检查……
“沈卿晚,老太君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她?”顾云衍尚未说话,顾云浮已抢先质问。“三舅舅为何如此肯定老太君是被我所害?”沈卿晚不慌不忙,这种被陷害的事情她经历了不止一次,已经见怪不怪。
“老太君吃的食物中,只有你做的云片糕没有检查,毒不是你下的,还能是谁下的,想不到你这么狠毒,连自己的外祖母也害……”
沈卿晚淡淡笑笑:“三舅舅,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云片糕是我做的没错,但下午舅母,杏表姐她们也吃了云片糕,却都没事,说明云片糕里是没毒的……”
“更何况,老太君上次中毒时,我还在相府,如何下毒……”
“这……这……”顾云浮吱唔着,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反驳,顾云庭站在他旁边,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愚蠢,连个小丫头也说不过……
沈卿晚得理不饶人:“凡事,三思而后行,三舅舅,你我是亲戚,你着急外祖母的病情,心直口快,胡乱怀疑之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三舅舅,在外人面前你代表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大将军府,万一你哪天也乱怀疑了其他人,丢的可是整个大将军府的脸面……”
顾云浮涨的老脸通红:“受教了。”
从内室走出的顾辞听到沈卿晚这番话,心情顿时大好,他这两个叔叔,没少给他、父亲和老太君找事,他早想教训他们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现在,他没做到的事情,沈卿晚做到了……
人也教训的差不多了,顾辞开口打破僵局:“陈太医说幸好发现的及时,祖母已经无碍了。”
老太君病情稳定,顾云衍便让顾云浮等人回去了,遣散下人,安顺堂静了下来:“陈太医,可曾查到老太君因何中毒?”陈太医摇了摇头:“我已将安顺堂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带毒之物,老太君吃的东西,我也看过了,里面没毒,不过,你们要特别注意,老太君年纪大了,身子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如果再像这样莫名其妙的中毒几次,即便不会被毒死,也会被折腾死。
“那外祖母这毒中的真是蹊跷……”沈卿晚回相府之事,因老太君再次中毒一事耽搁了下来。
为防老太君再次中毒,沈卿晚每天都会来安顺堂陪老太君用膳,对安顺堂中的下人们,也暗暗上了心,下人们都很规距,每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什么特殊的举动,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老太君的身体因再次中毒变的差了些,毒素暂时又未清,每天只喝些粥,连菜都吃不下,老太君最爱喝绿豆粥,罗氏便命丫鬟们每天熬制,亲自服侍老太君喝下。
晚膳,如往常一样,罗氏端了粥服侍老太君喝,门外丫鬟禀报:“夫人,相爷有事请您回房。”
罗氏淡淡笑着:“我服侍老太君喝完粥就回去……”
沈卿晚走上前来:“舅母,舅舅找您,想必是有要紧事,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来照顾外祖母就好。”
老太君笑的和蔼可亲:“是啊,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晚儿就好!”
“好吧,我就先回去了。”长辈发话,岂有不听的道理,罗氏将粥交到沈卿晚手中,笑着回了自己院子。
老太君望了丫鬟们一眼:“你们几个也下去吧,我有些体已话想和晚儿说。”
“是。”丫鬟们答应一声,全都退了出去,老太君轻轻叹了口气:“晚儿,看来那人不害死我不会罢休的……”
沈卿晚急忙打断她的话:“外祖母千万别这么说,舅舅、舅母,辞哥哥已将大将军府围成了铜墙铁壁,那人再不能下毒害外祖母了……”
老太君轻轻笑笑,笑容有些苍凉:“傻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经不起这毒药的折腾啊……”
沈卿晚心里泛起浓浓的苦涩:我们费尽心机隐瞒,原来外祖母什么都知道……
“外祖母,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嘛,别想这么多坏事,你看粥都凉了,我扶您坐好喝粥。”沈卿晚平复着情绪将粥放好,扶起老太君,为她垫好身后的枕头:
“叭达”一滴滚烫的泪水自眼中滴出,落于枕头上,瞬间消失不见,可滴有眼泪的地方,瞬间变了颜色……
沈卿晚心中一惊:这是最上等的雪缎,即便用的再久,不可能遇泪变颜色的,除非……
“晚儿,怎么了?”沈卿晚站在她身后久久未动,老太君心中疑惑。
沈卿晚直起身体,将枕头拿到老夫人面前,指着变颜色的地方:“外祖母,你看!”
“这……”老太君震惊当场:“枕头上有毒!”难怪她们严格把关食物,天天清理房间,都没找到毒药所在,原来致命的毒未在别处,就暗藏于老太君每天都会枕的枕头里。
毒无色无味,若非沈卿晚的眼泪滴在上面,银白色的雪缎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她和老太君也不会发现里面有毒。
“暗害我的,还真是我身边亲近,信任之人。”老太君的内室,床铺由最信任的几名丫鬟负责打扫,出了这种事,自然和她们脱不了关系。
“外祖母别伤心,枕头只是变了颜色,不一定就是有毒的,我们先不要惊动其他人,叫辞哥哥拿枕头去给陈太医检验一下,再做定夺。”沈卿晚轻声安慰着,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换谁都不会好过。
老太君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沈卿晚的办法,随便找了个理由将顾辞请来安顺堂,沈卿晚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进述一遍,顾辞凝重的接过枕头,避过安顺堂的下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府,直奔陈太医的府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