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另一侧——
唐北尧的双目紧闭,薄唇抿着,似也睡得正香。他的脸侧向她的方向,有阳光从舷窗外投射进来,正好照射在他的脸上……
乔慕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动作自然地转身,想要放下遮光板,帮他屏蔽阳光。
但……
就在指尖触及遮光板的刹那,她的动作不由一僵。因为她的内心骤然产生一种突兀、荒诞的想法,而这种想法,让她的脊背迅速发凉。
她突然在想:万一唐北尧醒过来,万一唐北尧睁开眼……是一双赭红色的眼睛呢?
会不会?
有没有这种可能?
身后传来细小的动静,悉悉率率的,应该是唐北尧醒来的声音。
乔慕的心,莫名就悬到了极点。
她应该转身过去的,应该看他一眼确认的,但是莫名的,她竟然没有转头的勇气……
手上一热。
是唐北尧的手覆上来,掌心正好盖住了她。
“手怎么这么凉?”他先问出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困倦。说话的同时,他把身上的毯子隆了隆,都盖在了她身上。
“我……”
原来是她太过紧张,以至于手指发凉。
乔慕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在说话的同时转身看向他。在只发出一个单音的时候,她的目光撞上唐北尧的,然后……她不由松了口气。
她看到的,是一双墨色、湛然的眼睛。
他是正常的!
而她适才的那个梦,无论多么真实、清晰,但终究是毫无根据的梦境……
“怎么了?”纵使她松了口气,但刚才眼底那一闪而逝的仓惶,还是被唐北尧捕捉到了。他蹙了蹙眉,然后沉声问了出来。
“我着急……”乔慕想了想,声音犹豫地一顿,“……着急上厕所。”
她随意地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唐北尧莞尔。
他没有继续追问,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不打算问了?他配合地起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去吧。”
“好。”
…………
乔慕当然不是真的要上厕所。
她站在洗手间里,最后只是洗了把脸,借助着冷水,让自己的脑袋彻底清醒。然后,她拉开门出去,却没急着回唐北尧那边,而是往后舱走了一段……
其他人的座位都在那里。
“……咳咳咳!”
“你会不会出牌?顾斯庭你个坑货……”
“你牌太差怪我么?”
……
还未走近,便听到后舱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
乔慕靠近去看——
顾斯庭、白十七,还有赵警官,正围着一个临时架起的小桌子,兴致勃勃地在那边打牌。白十七和顾斯庭都在嫌弃对方的牌技,赵警官的话不多,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咳嗽。
“乔慕?”看到乔慕出现,白十七的脸色意外了一下,随即又转为歉疚,“时不时我们吵醒你了?刚刚唐少来说过,让我们小声一点,你在睡觉……我还以为隔得那么远,你听不见的。”
乔慕怔了怔,才迅速了然。
她在心里暗想:隔着屏蔽门和这样的距离,应该只有唐北尧能听见的吧?她反正是什么都没听见……
“不是。”她摆摆手,“我本来就醒了。”
“反正醒了,不如一起打牌?”顾斯庭轻笑,索性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结束这副苟延残喘的的牌局,“……调解一下心情,省得大家都紧张。”
紧张?
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紧张。
“我不会玩这个。”乔慕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我看你们玩一局吧,看完我就回去……”
“咳咳!”赵警官又干咳了两声。
“你喝点水吧?”也就在赵警官止咳的下一秒,一个盛水的玻璃杯,递到了赵警官面前,“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吧?”
是翩翩。
她递着水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赵警官却没接。
对于翩翩的好意,赵警官没有领受,甚至还有些排斥——
“我不需要保姆。”他的态度很坚定,依旧是强硬有力的那句,“我不需要被照顾……咳咳!”最后又咳了两声,但却被他刻意憋了回去。
赵警官……
很逞强。
“可……”翩翩的面色犹豫,水杯往前递了递,又颓然地收手回来。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女佣晓云”,她又能说什么?能拿什么主意呢?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乔慕看过去:赵警官或许一无所觉。但是她在翩翩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失落、心疼、歉疚……以及许多更加无法言明的情绪。
“接着……玩吗?”顾斯庭率先开口,以不确定的口吻,打破眼前的僵局。
“呃……”白十七犹豫。
“玩!”只有赵警官,很坚定地开口。他闷着头,没有看任何人,已经动手开始洗牌、切牌。
翩翩转身走了。
乔慕出声打圆场:“也好,你们玩。我给你们都倒点喝的来吧?你们想喝什么?”她试图用一视同仁的方式,解开适才的僵局。
“随便。”
“随便。”
顾斯庭和白十七这回倒是默契地异口同声。
而赵警官原本闷着脑袋,在两人回答完之后,才迟疑着给了同样的答案:“……随便。”
…………
小隔间内。
这里算是飞机上的饮食储藏间。饮料、食物,都摆放在这个位置。
乔慕进去的时候,翩翩正背倚着墙,看着那堆苹果橘子发呆。
“你怎么来了?”听到动静,她才转身过来,眼底的空洞还未散去,“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帮每个人都倒杯水。”乔慕回答,“这样你再给他一杯水,也就顺理成章了。”说话的同时,乔慕上前两步,寻找杯子和凉水壶。
翩翩没动。
她站在旁边,发出一声轻嗤:“他讨厌我,很明显的讨厌……算了吧,你把水带出去,我就不出去了。”
“他……”乔慕倒水的动作一停,想到某个可能,不由转身过来,“……他会不会认出你了?”
“那不可能!”翩翩摇头,对于这点倒很笃定,“他不是针对我的那种讨厌,他是整个人都变了……就像经历过重大的心理创伤,人的个性就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