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前,伏羲化身钟子期听得伯牙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后世便以高山流水比喻知己或知音,也比喻乐曲境界之高。
两千年后,伏羲融入姬天赐的地魂,在怨无音的身上又见一丝伯牙的影子。
怨无音的琴曲虽然嘈杂刺耳,却让姬天赐产生一丝共鸣。
又是一曲琴曲作罢,怨无音坐在琴前久久不能平复。周围三人都沉默了,张凡冲和鲁曼文都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想要夸他弹得好可又太过违心。
姬天赐虽也是同样沉默,但那样子像是还沉浸在琴曲中,沉浸在那无尽的怨念中。
“伯家人风华绝代,为何要有如此深沉的怨念。”
姬天赐从腰间取下洞箫,放在了嘴边。
此时的怨无音眼中写满了失望与落寞,他站起身来看向张凡冲,示意离开。
但是,忽然,怨无音转过了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姬天赐,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难道,这……这就是声音吗?”
楼顶上响起了箫声,张凡冲一脸奇怪的看着姬天赐,本以为姬天赐的箫声会十分悦耳,可这箫声连好听都说不上。卢曼文也不解,姬天赐今天也太有失水准了。
可是听了一会儿后,他们才又发现,姬天赐所吹奏的曲子和刚刚怨无音弹奏的琴曲“一摸一样”。
古琴与洞箫演绎形式不同,连乐理都不一样,但姬天赐的箫声给人的感觉就是和刚刚琴音相同,同样的嘈杂刺耳,宣泄着心中的怨念。
怨无音听到了声音,准确的说是他脑海里直接响起了声音。箫声在他灵魂里回响,表达着和他同样的情感。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脑袋里响起了实实在在的声音!他也明白了,箫声吹奏的并不是流水,自己刚刚弹奏的也并非是流水。
曲罢,怨无音呆呆的盯着姬天赐,张凡冲和鲁曼文不明所以,目光在二人之间瞟来瞟去。
良久,怨无音才抬手比划着:“刚刚你吹奏的是我的曲子?”
姬天赐点点头。一旁的张凡冲骇然,他听到的只是嘈杂的箫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无音怎么会知道姬天赐吹奏的是什么?
怨无音笑了,罕见的笑了,笑的很真挚,笑的很难为情:“原来我的琴音这么难听。”
姬天赐摇摇头,比划道:“音乐是用心去演奏,你的琴曲虽刺耳但却有魂。音乐有了灵魂就是有了生命,人有美丑之分,但雕塑雕的再美也只是雕塑而已,它没有灵魂。”
怨无音此时很兴奋,他终于听见声音,此时,他脸上恢复了青少年的阳光朝气,那不属于他这年龄的深沉已消失不见。
“还请姬大师教我弹琴!”怨无音深深鞠了一躬。
而姬天赐却摆摆手,“我不善古琴,教不了你,你古琴技已经炉火纯青,天下怕是也没几人教的了你。不如这样,我们合奏一曲如何,我与你弹奏一模一样的曲子,你便知道你弹的如何了。”
怨无音兴奋的点了点头,随即拨弄了一根琴弦。
姬天赐淡淡一笑,也在洞箫上吹出一个音符。
箫与琴根本是两种乐器,但姬天赐却以箫吹出了琴的韵味。
怨无音再一扫琴面,一道如风般清爽的声音响起。姬天赐同样快速吹出一段旋律,清风拂面,简直不像洞箫发出的声音。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张凡冲忍不住感慨道。
“前辈,他们在干嘛?”鲁曼文看着二人你一个音符我一个音符的演奏着,不明所以。
“无音是在识音。”
“识音?”
张凡冲盯着怨无音缓缓点头,“无音恋琴,却不知琴音到底是什么,如今天赐小友正是以箫音告诉他琴弦每一次震动是发出的是什么音。
你听,天赐与无音所奏出的曲子在乐理上一模一样,无论是力度、音调还是节奏都分毫不差。无音定是听得见天赐的箫声,这箫声如是一面镜子,写照着琴音。而无音只要知晓琴音乐理,心中自然有音,之后便可正确的将心中情感弹奏出来。”
鲁曼文听的目瞪口呆,这等音乐造诣她实在不能理解。
“你是说无音弟弟好比是个瞎子,而天赐是导盲犬,导盲犬正引着瞎子走上正道?”
张凡冲一愣,随后笑骂到:“你这丫头,怎能把自己的夫君比作犬。”
鲁曼文吐吐舌头,继续听着二人吹弹。
只听见箫声与琴音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演奏出了两段一模一样完整的旋律。
乐曲意境飞速提升,鲁曼文听的着听着就进入其中。
玻璃房外的绿草地上仿佛出现两只温顺的兔子,起初是一只兔子带着另一只兔子一蹦一跳的,过了一会儿,两只兔子都撒开腿,欢快的跑跳起来。
忽然,草地也变得明亮,绿油油一片,山石缝里一朵朵鲜花绽放,树木快速生长起来,长过头顶,展开枝叶,此处嫣然成为了一片森林。
两只兔子又化作两只蝴蝶在林中翩翩起舞。
琴箫合鸣,鲁曼文听着这动人的旋律忍不住赞叹道:“好美!”
再过一会儿,其中一只蝴蝶似乎想飞往高处看看,而另一只蝴蝶拍打两下翅膀,瞬间变作一只苍鹰,直射云霄。
林中那只蝴蝶学着它的样子,也变作一只苍鹰飞向空中,它们不再做着同样的动作,而是赛跑一般,你追我赶。
琴声与箫声愈来愈急,一个朝气蓬勃,一个沉着有力,两者不相上下。
张凡冲呆立原地,他从未听过如此精彩的合奏,无论是琴音还是箫音都不似凡人演奏,此般技艺只该神仙懂。
鲁曼文的眼眶湿润起来,并不是乐曲让人感动,而是她看到了艺术的更高境界。她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曲调,已经分不清是琴音还是箫声,它们都已超脱乐器自身束缚,只剩下纯粹的音乐。
两只苍鹰越飞越快,但其中一只已显疲态。怨无音坐在琴前大汗淋漓,七根琴弦都高频震动着,他十根手指也已渗出血丝,但是,他却一脸狂热,滚、拂、绰、注,不停变化着指法,琴面上仿佛又多出十根手指。
场面正激烈,忽然,另一苍鹰像是被弓箭击中,直直的落了下来。
姬天赐的箫裂了,是因为他手指按压的频率太高,洞箫承受不住,直接碎掉了。这支箫只是一支普通的箫,并非是什么超凡界物品,能坚持这么久已然不错。
箫音止,琴音也止,怨无音站起身来,两行清泪滑落,脸上写满了感激与兴奋。
张凡冲也被那碎裂的箫声惊醒,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好生畅快。
“好!好!好!无音不亏是伯家人。即便是陈宗主,我也没听他弹奏过这般有生命力的琴曲。那老家伙一直感叹自己曲高和寡,无人能与他论琴,这下无音可以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曲高和寡了。
天赐小……大师,废你一支箫,改日我定到门内给你寻一支上好的法器。”
“无妨,心中有乐,也不在乎用什么乐器了,万物皆可为器。”
言罢,一片树叶就飘到姬天赐眼前。姬天赐信手拈来,放在嘴边就吹奏起来。
乐声清脆婉转,让人脑海里一片空灵,怨无音激动的情绪瞬间缓和许多。
“姬大师,我想留下来和你学琴。”怨无音目光坚定的比划着。
“你我为知音,不为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