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远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小孩子似的冒了一句:“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哼!”
听周淮远这么一说,鲜以顿时差点儿要笑出来。
周淮远这样的身份以及涵养,要叱责后辈,轻则骂句“饭桶、废物”什么的,实在是被惹恼了,“叛逆,该死”什么的也是的确会说得出口的。
尤其是像鲜以这样,连师父都不会叫的年轻人,原本应该是周淮远这样年纪的人最为痛恨的,若换了别人,至少骂他叛徒、逆贼。
可是,周淮远明显的不满,但却又只是不咸不淡的骂他“没良心的”,这就跟爷老子骂自己的孩子“白眼儿狼”差不多。
鲜以跟周淮远这是第三次见面,前两次可是见一次得罪一次,这要换了别的人,听鲜以这么说,要么,轻蔑的哼一声就算了,要么就戟指怒骂,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偏偏周淮远却不咸不淡的,当真让鲜以又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
骂了鲜以是个“没良心的”,周淮远又哼了一声,然后又才说道:“听说这几天你一直都很想弄清楚程瞎子的身份过往,我晓得的,也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一点儿?”
程瞎子救过周淮远,又是在圣湖里面救的,周淮远要是肯把这些告诉给鲜以,除了让鲜以可以对程瞎子有更多的了解之外,对这次去圣湖,应该也有相当大的帮助。
这绝对是好事一件。
只可惜的是,鲜以抬起头来,看着周淮远:“周老爷子,你该不会也是想要跟我谈条件吧,说说,想要我怎么干?对了,这一次,我只会帮助我的老班长,其他的人,嘿嘿,我很可能顾不上!”
昨天晚上,小芳来找过鲜以,跟鲜以谈过,以三百百万美金以及所有小芳晓得的资料,换取鲜以说动大家调头回去,被鲜以给拒绝了。
今天晚上,周淮远又来找鲜以,不晓得是不是又要用什么条件,让鲜以干什么。
对这一点,鲜以很是警惕,也很是坦然。
现在都走到了这里,想要让鲜以调头回去,鲜以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一次,最主要的是帮助老班长寻找破解谢家诅咒的法子,无论如何,鲜以也不想再去做这之外的事情。
这是鲜以的承诺,也是鲜以的底线。
周淮远又哼了一声:“程瞎子救了我们之后,还在圣湖盘桓了几天,直到圣湖完全消失,才带着我们回去,你晓得这几天当中,程瞎子做过些什么?”
鲜以插了句话:“等等,圣湖会完全消失?”
周淮远瞥了一眼鲜以:“圣湖是个真正很奇特的地方,它出现的时候,一边是火,阴火,冰你能看得见,阴火,只有你被烧着了,你才会知道,但只要你被烧着了,你就再没法子扑灭,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烧死,被烧成一堆灰烬!”
“另一边是冰,寒冰,肌肤触之,立刻便被冻结在一起,被寒冰冻住,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寒冰冻裹,直到你自己也成为寒冰的一部分!我们带去的十几个人,有六个是被阴火烧成灰烬的,有五个成了寒冰!”
鲜以忍不住咂舌:“这目厉害!”
“这只是圣湖表面……”周淮远说的很轻蔑,但也很平静,一副看鲜以也只不过尔尔的神色:“想要到达圣湖的核心,就必须穿过圣湖,找到入口,而圣湖,每隔几年,才会完完整整的出现一次,出现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三天,三天之后,便开始消失,直到几年之后,才会再次出现。”
“周老爷子你亲自到过圣湖,后来又在圣湖昏迷一段时间,程瞎子救了周老爷子之后,却又还在圣湖里面呆过几天,然后才带着周老爷子等人回去,也就是说,所谓圣湖,其实并不是不能靠近,而且还能穿过……”
顿了顿,鲜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才继续说道:“周老爷子一定是穿过了圣湖的表面,甚至很可能已经接近圣湖的核心,对吧?也就是说,其实,圣湖也没传说之中的的那样凶险。”
鲜以这么一说,本来还自认为这个分析,应该还算是深刻、合理,就算不能得到周淮远的欣赏,至少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的是,周淮远只是冷冷的笑了笑:“接近核心,哼哼,你太看得起我了,仅仅只是穿过圣湖表面,我就死了十一个人,还在一段通道里面转悠了几天,然后昏迷过去,你认为我有那个能耐可以接近圣湖核心?”
鲜以怔了怔,仔细咀嚼了好一阵周淮远的话,但却始终没能抓住要点,周淮远说了这么一大堆,好像是在确认圣湖的确是谢天凤担心的那样,好几年才会完完整整的出现一次,又好像是在说圣湖其实并非是想象当中的那样凶险,更好像是在说,要进入圣湖,其实并不是没有可能。
最起码,周淮远在圣湖耽搁了好几天,还死了十几个人,还在一段什么通道里面昏迷了几天,但程瞎子一到,不但救了周淮远等人,之后还在圣湖里面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几天吧。
也就是说,那圣湖里的什么神神怪怪,凶险危厄,好像都是假的,什么圣湖几年才会出现一次,出现一次也就只有几天,也是假的,总之,全部都是假的,骗人的。
——可这绝对是自相矛盾了啊!
鲜以还在想着,周淮远却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程瞎子跟你几年,教过你古玩鉴定,风水地理,几年之间,不可能没跟你提及过圣湖的事情,你告诉我,我把关于程瞎子,我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
鲜以苦笑了一下,周淮远的这个条件,严格说来,对鲜以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几天之后,这十几个人,就会进入圣湖。
可惜的是,鲜以跟了程瞎子好几年,却从来没听程瞎子提及过圣湖里面的事情,连“圣湖”、“天堂花”这样的字眼,鲜以都极其罕有听到。
这让鲜以跟周淮远说什么,能告诉周淮远什么?
见鲜以不说,周淮远盯着鲜以:“他真没跟你说过?”
“真没说过!”鲜以毫不犹豫,坚定的点头。
周淮远忍不住有些失望,鲜以在周淮远的眼里,人品不见得咋样,但要说骗人,鲜以到还不至于。
若是不然,也不会见两次,就得罪周淮远两次,而且,这一次,恐怕又要不欢而散。
——程瞎子没跟鲜以提及过圣湖的事情,周淮远可以理解,也可以体谅,鲜以不知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但如果鲜以能够跟周淮远合作,圣湖之行,成功的机会就高了不少,可是鲜以却一早就表明,这一次,他只帮助谢君澈,其他的人,一概不谈。
就这态度,能不谈崩才怪。
周淮远强忍着不满,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天琴那孩子,对你颇有好感,认为你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可你却一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瞧不上我们周家!”
周天琴跟鲜以等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对鲜以怎么样,鲜以心里有底,而周淮远这么跟鲜以强调,这对周淮远这样一个华商掌门人来说,差不多也算是暗示、认可鲜以了,只要鲜以一点头,那么周天琴就可直接跟鲜以光明正大的交往,然后增进感情,再然后,关系上就更进一层,直至成为周家东床快婿。
这就是周淮远的暗示,但前提是这一次,鲜以必须完完全全站到周淮远这一边。
鲜以只得苦笑起来,欠谢君澈的,那是命,鲜以能够还谢君澈的,也只有这一次,这一条命,偏偏谢君澈这一次就需要鲜以的帮助,要拿给周天琴跟鲜以开玩笑的话来说,那就一边是义,一边是情。
很多时候,情和义,绝对不是很容易就能够做出选择的选择题。
但鲜以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且,一早就是选择了谢君澈,这让鲜以实在没办法推翻自己的选择,吞回自己说过的话。
周淮远的脸,一点点的沉下去,最后变得很是阴沉起来。
这个鲜以,他就是一头驴,犟驴!是真真的没良心的白眼儿狼!
周淮远不再跟鲜以说下去了,只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面朝着东方,看着天空一点儿一点儿的洒下的晨曦。
卓木再次起来,跟站立着的周淮远打了招呼,更依旧坐在篝火堆边的鲜以也点了点头,随即开始烧汤煮肉。
原本七个人不到三天的口粮,早就在昨天增加五个人之后吃得一干二净,现在要煮的,就只能是昨天晚上已经烤好的马肉。
其实那些马肉,为了方便保存,昨天晚上其实就已经烤好了的,就算卓木不提前起来烧煮,只要有火,每个人都可以自己拿出来稍微烧烤就能食用,但卓木是向导,一直又是火头军,几天下来,早就习惯了早点儿起来给大家煮饭。
鲜以坐了一阵,干脆站起来,回到帐篷,直接把还在呼呼大睡的冉英俊扯了起来,直接丢到帐篷外面,然后自个儿钻进帐篷,也懒得去管冉英俊在外面暴跳如雷,趁着这点儿时间自个儿睡上一个回笼觉。
等鲜以起来的时候,营地里面其他的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甚至有好几个人已经在开始收拾行装。
本来今天还有小半天的路,是可以骑马的,而且昨天的形成,也应该是到了那里,才宰杀马匹,补充食物,然后解散其余的马,但是昨天大家耽误了行程,昨天晚上有突如其来的炸了马群,所有的物资,也就只能重新收拾分配,然后由人自己背负。
仅有的三匹马,一匹得留给陆叶,一匹给了老范,年纪最大的周淮远,自然也分到一匹。
虽然只有小半天的路程,但终究也让他们三个人能够轻松小半天。
这些事情,都是谢君澈安排下来的。
只是所有的物质都打成了背包,每个人都自己背着,走得就更慢了,小半天的路程,居然活生生给走成了大半天。
仅仅只是拖延了半的行程,倒也还罢了,可是才刚刚到了再不能骑马的地方,连马匹都还没解散,一行人又遇上了麻烦。
狼!少说也有好几十头的一大群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