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们在除夕今天来看看您二老，在下面，你们不够钱花了一定要托梦给我和小林。”哥哥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说，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点上一根烟，供在父亲坟前，继续说，“现在家里环境好了，过段时间，您们也该有孙子或者孙女了，加上家里的二十五个收养的孙女，现在，我们这个家族是个大家族了。”
说到这里，哥哥禁不住笑了。
“是啊，爸、妈，嫂子很快就要生了，您二老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我拿过一些纸钱，跟着哥哥一起在父亲坟头焚化，也和父母说起话来。
聊了一阵，纸钱烧成的灰也已经一大堆，风一吹，漫天乱飞。
哥哥已经给父亲点过好几支烟，随后，他拿起斟满的酒杯，将酒撒在坟前，又将一应供奉之物悉数撒下，这一次祭拜也就正式结束。
哥哥对着父亲的墓碑说道：“爸、妈，这是我们两兄弟亲自上门来请您二老，您们就随便吃些，晚上，还会有一顿正式的，请您二老到时一定要过来，看看家里，看看您二老的家人。”
回到家里，嫂子已经供奉完家中的菩萨，将做好的饭菜都在桌子上摆放好，点起了蜡烛，准备请家中已经逝去的亲人到家里吃饭。
这一项程序差不多要持续一个小时，我和哥哥斟好酒，递过烟，然后就站在一旁，招呼着逝去的先辈们吃饭喝酒。
那种郑重的仪式感，每年都会有两次，一次是七月半，另一次就是过年，这样的方式，静默无声，却是缅怀先人、思念过往的最好方式。
供奉祖宗的仪式结束后，我和哥哥一起烧过纸钱，吹灭蜡烛，将供奉之物撤下，嫂子在厨房重新加工之后，再次上桌，下面的这一轮正餐，才轮到了我们。
所有菜和酒都已经摆好，我已经急不可耐，其实我也不是真饿，只是嫂子做菜的手艺实在令人欲罢不能，加上今天是除夕，各种菜品愈加丰盛，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大菜小菜，一次次敲打着我的味蕾。
二十五个女儿中，小香、小草等姊妹五个已经在学着说话走路，也能吃些饭食，我们一起将那些还不能吃饭的先喂过奶，五个能吃饭的也自己学着走到了桌前，吐字不清地学着我们说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引得我们三人笑声不断。
哥哥拿过米酒，斟满两个杯子，嫂子让先吃菜，两兄弟无奈，只得先扒过一碗饭，各种菜都尝过一遍，于是才开始喝起酒来。
几杯过后，哥哥的兴致也高了起来，红着脸，给我道歉一通，说自己那天喝酒多了，不应该对我那样说话。
我一听，笑了：“哥，道歉的话你已经说过了，只是，我和嫂子都是为你好，而且，现在我们一家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我们就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相信，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衣食无忧却绝对没问题。”
嫂子也在一旁说：“小树，小林说得对，我们都是本分人，那些快钱、容易赚的钱，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去参合的。”
小草以为丽妈妈是在教她说话，眨巴着双眼，末了从嘴里蹦出几个不太清晰的词来：“本分、参合……”
小缀一听姐姐在说话，顿时也学着说了起来：“本分、参合……”
另外三个一听同伴在说话，也按捺不住，学着说起了最简单的两个词，尽管吐字不清，却也能让人听懂她们所要说的意思。
我们三个都哈哈大笑。
嫂子说：“看，孩子们都在提醒你呢。”
哥哥自顾自喝了一杯酒，笑了：“行，我知道了。”
我和嫂子相视一笑，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如若哥哥尽早脱身，我和嫂子也就放心了。
于是，大家又开心地说起话来。
哥哥内心的不快此时似乎已经彻底扫清，他问嫂子：“我们年初二去镇上给妈妈百年如何？”
嫂子一听，喜道：“那好啊，你说了算。”
我接口道：“嗯嗯，年初二好，明天我们也有时间给姨妈那边准备东西。”
“准备什么东西？不用了，就去看看和她吃顿饭就行了。”嫂子有些激动。
“不，小林说得对，去百年，没礼物怎么成？”哥哥说着，喝了一杯酒，“况且上次已经说好了，要给丈母娘的鸡和鸭，必须得算数，还有，我赢回来的那些钱，给丈母娘五千，剩下的，就给女儿们留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当做是我对自己那天冲你们说那些话的补偿。”
“哥，你这话有毛病，你要补偿嫂子，给姨妈钱还说得过去，你要补偿我，把钱给孩子们又怎么说？”我笑着说，心情十分开心。
“这你就不懂了，你是孩子们的亲爹，尽管她们也叫我爸，但事实上准确论起来，我最多算是大伯，我把钱花在你闺女们的身上，也算是对你的补偿，这没什么问题啊？”哥哥缓缓说出这堆话，似乎先前就已经在心里仔细想好。
我和嫂子一听，哑然失笑。
“这样说起来，也不错，那我就代我的小香、小草等二十五姊妹敬她们的树爸爸一杯。”
喝过酒后，哥哥正说着今后孩子们上学的事情，他的构想十分宏达，尽管只是听我说过关于上学的那些什么研究生、博士等等的头衔，此时从他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他自己已经了然于胸的事情一般。
“要让孩子们上学，上到博士，博士之后还有学上，那就继续再上。”哥哥已经显示出一些醉态，也显示出了豪气来。
“哥，博士之后叫做博士后。”我给他补充道。
“对，那就还上博士之后的博士后。”哥哥哈哈笑着，对自己凭着猜测也知道博士之后的这个名称而感到十分自豪。
然而，他的字号劲还未及完全发挥出来，只听门外一阵吵闹声响起，大家也顾不上豪气和“博士后”的事情，凝神静听——是福贵一家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