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心虚(1 / 1)

秦筝神情黯然之余,还夹杂有些羞愧之色。

别说齐灏没想到,就是秦筝自己也没料到,张显会对自己下此毒手。说句不好听的话,秦筝和张显严格说来,都是三皇子齐昱一派的人。

因齐灏从未明确表示过支持那位皇子,各位皇子的拥护者均是对齐灏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却不料,今儿个竟是差点儿死在“自己人”张显手里,若非遇见齐灏,这种惶惶若丧家之犬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

毕竟,张显现在可是大权在握,自己若是贸贸然露面,怕是会重蹈死地。

“张显对你出手?”齐灏一愣,因为过于愤怒,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杀了镇军将军钟勇?”

这也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吧?张显可是国公,先祖更是从龙重臣,子孙后人世受国恩,这样的人家,本应一心报国虽万死而不辞,张显倒好,竟为了一己之私利对同僚下此毒手!

先是格杀钟勇,再追杀秦筝,然后又拒自己和陆天麟于连州城外……

咬牙咯咯笑道:“我大齐米粟俸禄,竟是养了这么一条心肠烂透了的大国蠹吗!即便是豺狼禽兽,也断不会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如此误国误民,便是凌迟也不足以赎其罪愆!”

秦筝抿了下嘴唇,摇曳的灯光下,俊秀的面容疲惫之余更透出些迷茫——张显也好,郑国栋也罢,还有今日的神农山庄,如今瞧着,竟似都是心术不正之辈,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竟是和这些人站在一起?

眼前倏忽闪现出上一世姬扶疏如光风霁月般的磊落风姿,那时自己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被家族放弃的庶子罢了,扶疏却从未因自己的尴尬身份而对自己有一点点轻贱,反而是关怀备至,现在还能忆起,那时扶疏最爱叮嘱自己的话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最要紧的是无愧于心,人生在世,快乐足矣”……

再对比从扶疏离世后自己的诸般言行,只觉血气上涌,心口一阵绞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忙以手帕掩住,却仍有红色在帕上晕染开来。

秦筝呆呆的瞧着手中的帕子,一时竟有些万念俱灰之感——

从前身为被家族放逐的弃子时,自己的生活却是因扶疏而充满光明和希望,反观现在,纵然身为高高在上的秦家家主,却是日日空虚,一夜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前这一切,即便是金玉满堂,却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本以为自己功成名就,即便到了地下,也一定可以让扶疏引以为傲,要是让扶疏知道自己现在这般不堪……

齐灏也注意到了秦筝不同往日的寂然,眉头蹙了一下:

“镇国公可还有其他不适?且在此间营帐里安歇。”

倒是有心让扶疏派赵老乔帮秦筝把一下脉,只是以扶疏现在的特殊身份,自己却是不好随意指使,还是让人询问一下更加妥当。

待掀开帐篷,正好瞧见扶疏正坐在篝火旁,正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对着一个咕嘟嘟冒着香气的瓦罐发呆。

愣了一下,负手走过去,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扶疏,你熬得这是什么好东西?可真香啊,我正好饿了——”

“饿了让莫望帮你做。”扶疏懒懒的添了根柴火,头都没抬。

“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吧?”齐灏摸了摸鼻子,顿时有些无奈,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给自己面子。明明自己走到哪里,即便是在伯父的皇宫内院,都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到了小丫头这里,生生被剥夺了身份中一切光鲜耀眼之处。

而奇异的是,这种平和的态度却让齐灏舒坦的紧,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特别是看到那样一张俏丽的小脸,却偏要做出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持重而又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违和之余,偏又可爱的紧,只想在那小脑袋上摸一下。

这样想着,齐灏竟也这么做了。

——呜,小丫头的头发真的好软……

脸上刚浮现出一丝陶醉的神情,扶疏头一偏,而同一时间,一只大手忽然斜刺里伸出,一把钳住齐灏的手腕,那人力气太大了,齐灏疼的一阵呲牙咧嘴,忙偏头看向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脸色仍是有些苍白的陆天麟,又是哪个?

只是瞧着自己时那一脸嫌弃的神情,怎么倒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忙用力甩开陆天麟的钳制,声音明显有些恼羞成怒:“陆帅刚才不是还半死不活吗,这会儿倒是生龙活虎一般了!”

语气恚怒之余,又隐隐有些关切。

陆天麟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到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贤王了,明明不论什么时候遇见,这人都是一副看自己不顺眼至极的模样,偏是昨儿个,竟只身冲入万军阵中,拼死救了自己出来。

陆天麟也是个豁达的人,苦思良久,想不通索性就丢开到一边了。帐篷里又实在气闷,索性出来走走,哪知一眼瞧见齐灏去摸扶疏头发的情景,当下就觉得齐灏伸出的那只手真是刺目至极,竟是来不及细想,伸手就握住甩到了一边。

“陆帅——”扶疏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心里更是郁卒无比——这齐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瞧瞧方才瞧自己那眼神儿,还有摸自己头发的动作,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小孩一般,却不想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当他的阿姨都绰绰有余了!

倒好,那么丢脸的一幕还被陆帅瞧见了,心里不定会怎么想呢。

这般想着,用力瞪了齐灏一眼,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陆天麟,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止不住的担心对方会误会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全心全意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长辈看的孩子,却冷不丁被人揭破调皮捣蛋的真面目……

——咦,这般扁着嘴的模样可比方才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玩多了——齐灏如是想。

——哎呀,小扶疏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可爱啊!陆天麟只觉心好像被一只手给抓着,来回揉搓,直到整颗心都因为扶疏而柔软了下来——只要能让丫头不再撅嘴笑一下,让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啊。

也就愈发觉得齐灏一直饶有兴趣盯着扶疏看的模样实在太让人闹心不已,半晌终于绷了脸道:

“殿下也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安睡才好。”

又转向扶疏,竟是瞬间转为再和蔼不过的神情:

“天这么晚了,扶疏也快些回去休息吧,要是睡不好了,明天说不好就有黑眼圈了,到时候可就不漂亮了——”

那副喋喋不休的模样,瞧得齐灏目瞪口呆!

现在才知道,原来陆天麟还有这般变脸的功夫——瞧着自己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反观对着扶疏时,就满脸堆笑,温和的不得了!瞧那委曲求全的模样,哪还有一点儿铁血大帅的威风?

哎呦嘿,陆天麟,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爹了?

“嗯。”扶疏点头,看火上的粥也好了,忙要伸手去摘,却被陆天麟拦住,“小心烫到。”

竟是抢先一步单手拎了下来,又偏过头来问扶疏:

“你的帐篷在那里,我帮你送过去。”

“不用,”扶疏忙摇头,又示意陆天麟把瓦罐放下,笑眯眯道,“这粥不是我要喝的,里面放了好多对伤口有帮助的药物,元帅受了伤,喝这个最好了——”

陆天麟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几十处,瞧着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扶疏回帐篷里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跑去找赵老乔要了个药膳的方子,又找木开鸿取了些上好的药材——

里面的药物可全是木开鸿的“私货”,听赵老乔的意思,多喝几顿这样的粥,比什么药都好。

“咳咳——”齐灏终于忍不住用力咳嗽了两声,瞧着扶疏的眼神充满控诉——

你面前的伤患可不止一个,我也算好不好!

至于旁边的陆天麟,早乐的合不拢嘴,笑的见牙不见眼。看的齐灏愈发郁闷。

扶疏也不理他,自顾自转身取了碗过来——好在是拿了两只碗,不然齐灏真觉得自己要泪奔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忿,本想有骨气些转身就走,可转念一想,自己要真走了,小丫头怕是才不会在意呢,反倒是便宜了陆天麟。

这样一想,又反身回来,闷头坐下,接过扶疏递过来的粥,只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咦,这粥的味儿道好像真的很美味啊!倏忽想到扶疏手里的好东西好似多得紧,这里面也绝对都是好料。竟是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下去,待手里的碗见了底,再去瞧陆天麟,一大碗粥,竟不过去了一小半罢了,便是神情有些不辨悲喜,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粥不合口味儿?”扶疏也发现陆天麟有些不对,忙问道。

“不是。”陆天麟又小小的抿了一口,神情中愈发怅惘,“很好吃。”

好吃的自己都不舍得一下喝光了——

“没想到扶疏年龄这么小,就能熬出这么好吃的粥来。”

“那是——”扶疏神情有些得意,“多少年的功夫了——”

说完却又有些黯然,其实自己擅长的饭食不多——不管是上辈子身为神农山庄的少主,还是这辈子做这个平凡的小农家女,自己于厨艺上都不精通。

上辈子吧,实在是太忙了,鲜少有机会下厨,至于这一辈子,家里那点儿东西,真是禁不住自己这样折腾啊,继母因为自己进了一回厨房却浪费了一家人将近半个月的口粮,吓得再也不敢让自己往厨房靠近。

至于这熬粥的手艺,倒泰半是因为秦筝的缘故才练出来的。而现在,自己上一辈子精心养育的“弟弟”却和自己形如陌路,甚至自己潜意识里,不得不防着他……

陆天麟却是心里一紧——多少年的功夫了,可扶疏的样子,也就不过十岁吧,竟然就做了很多年吗?那不是说,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操劳?

竟是说不出的心痛,半晌抬手拍了拍扶疏的头:

“好孩子,以后想吃什么,告诉义父——”

自己有必要回去重新查一下,即便最后确定扶疏不是自己的女儿,也要拿来当闺女护着,绝不叫她再受一丝一毫的苦。

齐灏正好咽下最后一口粥,闻言顿时剧烈的呛咳起来,手指指着陆天麟:

“陆,陆帅,你说什么?什么义父不义父的?”

“不是吗?”陆天麟瞧着扶疏的神情却是愈发慈爱,“之前我可是清清楚楚听见扶疏叫我爹的。”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齐灏。

“你——”齐灏心里顿时没来由的一慌,下意识的想起陆天麟生死一线时,自己曾说过会告诉他另一只玉佩的下落,原本是自己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后来又想着这人当时昏迷不醒,应该不会听见的,却没想到连扶疏叫过他“爹”都清楚,陆天麟,不会察觉到什么吧?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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