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隔墙有耳(1 / 1)

扶疏还在床上躺着,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是扶疏多疑,总觉得那天爹来时好像有些不对劲。

算了,还是回家去瞧一下,才能安心。

扶疏跳下床,很是麻利的穿好衣服,大哥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应该是已经去田里了,跑到厨房,灶台上果然还冒着热气。

咦,扶疏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趴到地上,探头往灶膛里去瞧,里面果然隆起一块儿,忙捡起个木棒扒拉里面的灶灰,随着火星飞溅,两只烤的金黄金黄的胖乎乎的白薯也跟着一下滚了出来。

扶疏忙抱住,幸福的直叹气——话说前世十八年,可没有一天这么惬意的时候,便是生病躺在床上,手边儿也是一堆农学的书籍。哪像现在,每天睡到自然醒不说,还有这么香喷喷的烤红薯吃。

小心的揭掉外面的皮,露出烤成金黄的瓤,扶疏“嗷呜”一口就塞到了嘴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的回头,却是含着满满一口红薯就呆在了那里——

竟然是楚雁南,正托着盆蒗芽静静站在门外。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扶疏脑海里不自觉就冒出这句话来。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欢呼一声跑过去:

“雁南——”

顺手把另一块儿红薯塞到楚雁南手里,“快趁热吃,好香的!”

又想到楚雁南不定在军营里怎么受欺负,瞧瞧这张脸每次见着都是木木的,没有个笑模样,忙又狠狠心,把自己那块儿也掰了一半递过去:

“这块儿也给你。”

楚雁南抽了抽嘴角,自己就那么像难民吗?好像每次见面都要先被投喂东西!

哪知刚一张口,一脸烟灰的小丫头已经踮起脚尖把红薯塞到了嘴里。

……

“过来——”放下手里的蒗芽,楚雁南找到脸盆,又打了些水上来,这才牵起扶疏的手走过去。

楚雁南的手修长而有力,特别是指腹和虎口处更是结着厚厚的一层糨子,握的扶疏的手痒痒的。

扶疏本来最是怕痒,这会儿却是顾不得了,只一径呆呆的瞧着即便和自己一样吃红薯也是优雅至极的楚雁南——哇,小美男就是小美男,怎么吃个红薯也这么养眼呢。

楚雁南已经撩起水,先仔细的把那双手洗干净,又拿过旁边的毛巾,把扶疏小脸蛋上的灰尘抹去,然后才满意的住手,看着容光焕发的扶疏,只觉总是空落落的心好像一下满满当当了。

扶疏却是抖了一下——不会吧,小美男这会儿的神情好熟悉,记得上一世,娘走后,爹第一次笨手笨脚的帮自己梳头时也是这个模样!

顿时就眼泪汪汪,甚至那香喷喷的烤红薯都忘了继续啃——瞧楚雁南这模样,不会是父爱发作,把自己当成他闺女了吧?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盆蒗芽你帮我照看。”楚雁南拿起旁边的花盆,递到扶疏手里。

“离开?”扶疏一愣,“要去哪里?”

“很快就会回来。”楚雁南却是避而不答,直觉自己要说上战场的话,小丫头肯定很难过,虽然没见过几面,可就是,不想,看她难过的样子……

想了想又递了一把样式古拙的匕首过来,“你拿着防身。”眼睛在扶疏头上停顿片刻:

“或者,先用来剪头发。”

不等扶疏反应过来,楚雁南已经再次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能听见身后小丫头的怪叫声,楚雁南嘴角不由掠过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笑意——

果然是年少轻狂吗?明明大战在即,自己竟是怎么也控制不了离开之前再来看一眼小丫头的念头。

“剪头发?”扶疏愣愣的拔出匕首,嘴巴一下张的老大,却是闪着寒光的匕首表面,正好照出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

可能是钻灶膛的缘故,头发早已经散落开来,甚至还有几根刘海被烧焦了——

扶疏恨不得仰天长啸,太有损形象了有木有!

第一次见面,自己是骑着头黑羊冲过去的,当时觉得挺威风,可事后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彪悍了!第二次见面,自己又不停搓脚,直接把形象由彪悍变成了猥琐!这次更好,再标准不过一蓬头垢面的烧火丫头!真是什么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吃完饭收拾好,扶疏先去摘了满满一篮子野果,然后栓上门,这才往连州城里而去——

说实在的,不是没办法,扶疏并不想回那个家。

爹和二哥也就罢了,主要是二娘宁氏。

即便二娘从来没说,扶疏却也能感觉到,二娘对自己和大哥很是不喜。

二哥淘气了,二娘会凶他,凶完又会搂着他掉泪。自己和大哥淘气了——更正,应该说自己淘气了,二娘从来都是不管不问,即便爹爹把大哥吊到梁上打,二娘也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谁家的小丫头,怎么走路的这是!”一声呵斥忽然在耳边响起。

扶疏愕然抬头,一个留着几绺山羊胡子的干巴老头,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却是自己光顾着想心思了,两人差点儿撞到一起。

忙连声道歉,那老头哼了声,还要再骂,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却是一匹枣红马,马背上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明明一身的肥肉,却偏要穿一身红色的武士劲装,配上□□那匹枣红马,整个人就像一头烧红的烤乳猪!

扶疏挑了挑眉,只觉真是倒尽了胃口——真倒霉,怎么一回城就遇到了陆家成这个混账东西!

这小子和大哥一般大,虽是吃得脑满肠肥,却是一肚子坏水,从小到大,没少欺负自己兄妹三人!特别是养的那一群恶狗——

下意识的往陆家成身后瞧了下,终于长出一口气,好在这次倒是没狗。

瘦老头已经笑呵呵的迎上去,神情又是得意又是巴结:

“二公子这是从哪儿来呀?”

“刚从城外回来。”陆家成气喘吁吁爬下马,故作神秘的道,“我告诉你啊,这马上,可又要打仗了。”

“什么?”瘦老头明显吓了一跳,神情立时变得张皇失措,“老天爷,这才安生几天啊——”

扶疏却是心里一紧,忽然想起楚雁南说他要离开一段,难道是,要上战场?

顿时就有些发急。

刚转身要走,却听陆家成笑道:

“你怕什么?有我保着呢,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家受什么委屈。对了,陆大傻子那门亲事退掉了没有?”

陆大傻子?扶疏咬了下嘴唇。陆家成这个混蛋,这是又在编排大哥呢!从一家五口搬到这里,家里就没消停过,特别是有些木讷的大哥,更是陆家成羞辱的对象。

只是,什么叫“亲事退掉没有”?

“二公子放心,就这一两天,老朽肯定能把这门亲事给退掉——”瘦老头忙陪笑道,回头看见扶疏还站在那里,不悦的抬高嗓门,“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呢,去去去——”

怪不得瞧着眼熟,原来这留山羊胡子的瘦老头竟然就是大哥的岳父,董朝山。

扶疏终于明白了爹为什么嘱咐让大哥和自己呆在农庄里,十有八九,和董家有关!

想要再听,两人却已经一前一后进了旁边的酒馆,扶疏没奈何,只得离开。

刚到家门口,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哭叫声:

“天啊,这可真是没法活了!家里就那么点儿银钱,你都拿去填还那两张嘴了,咱们一家三口就活该喝西北风吗?”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填还那两张嘴,他们就不是你的儿女吗?”是爹爹疲惫的声音。

“我的儿女?是我的债吧?”二娘却是哭的更加厉害,“我也是你三媒六聘娶过来的,凭什么好好的就成了二房了?谁知道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还有这次,要不是老大的岳父不地道,咱们家会摊上这么大的事儿?还有那个小丫头,你自己说,她是你闺女吗?明明当初你连她的门都没踩过,自己不守妇道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我替她养闺——”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门旋即拉开,陆清源一眼看到站在院里的陆扶疏,顿时一愣,嗫嚅道,“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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