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64乘月人归(1 / 1)

唐月天忽然没来由的觉得心头一悸,他抬手擦了擦自额头滑落至眼角的血珠,他受伤的手臂已再次裂开,浓浓的血腥味提醒着他这一场恶战必须尽快结束。他是一个在武学上颇有天赋的人,换做他人,恐怕早已败在眼前这混沌剑阵中的八人阵,但他仍站得笔直,剑法依旧流畅洒脱,甚至越战越勇。他脑子里除了保命,更多的是如何寻找机会击溃剑阵,凌云剑法他已是越发的融会贯通,但是还不够,他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而那八名黑衣人对他也感到诧异,每年前来送死的人都不少,能够轮到他们出手的就更少了,眼下这少年竟能撑到此时,若就此殒命,也着实可惜……不过,想是一回事,他们出手却是丝毫不留情。

就在唐月天命悬一刻之时,脚下突然开始地动山摇,那八人脸色剧变——莫非阵眼被破?!

他们想的没错,龙音所处的地方正是操控偌大阵法的阵眼,他与贺常嘉一番激战,破坏的威力比想象中更为巨大,连整座圣山都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

唐月天失血过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中终于因体力不支倒地,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有道颀长的身影朝他走来,长发如飘雪一般银白,在猎猎寒风中飞扬,他似有感应一般,动了动唇:“龙……音……”接着便陷入了昏昏黑暗。

唐月天醒来之时,首先入耳的是外头呼啸的北风,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灰色的帐顶,一时间竟不知身处何地。体内内息游走已无大碍,疼痛源自皮外所伤,他撑坐起身,厚实的被子稍稍滑落,他看到自己的伤处都包扎妥当,伤药的味道十分熟悉,他曾在若水宫的长安分舵养伤,这药香味分明是出自若水宫的。如此一来,心下顿时大定。

屋外北风怒号,屋里头却是暖如春日,忽的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夹带着风雪的冷意窜入屋内。

唐月天抬眼看去,是一个陌生老汉,见他醒了,似乎松了口气,有些畏缩的问道:“可有哪里不适的?”

唐月天警惕的看着他,心中却在疑惑,为何龙音不在?连芷蓝、栖凤也不在?难道他们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便听老汉说道:“你别担心,这是你的同伴让我交给你的信,你且看看。”

唐月天闻言连忙挣扎着起身接过老汉递来的信,展开一看,是栖凤写的,大意是说因与昆仑派彻底撕翻脸,他们急需赶回若水宫处理后续,唐月天伤势太重,不宜长途颠簸,故将他在此地暂作安顿。

缘由写得清清楚楚,却独独没写如何与他们会合,也半点没提龙音。唐月天皱了皱眉,难道真的要听龙音所说,前往苏州等候?若水宫总舵会是在哪里呢?此番他们与昆仑派对立,真的没有问题吗?而龙音在阵中是真的全身而退了吗?

越想越不安,唐月天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老汉,问道:“有劳老人家的照顾了,不知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老汉搓了搓粗厚的手掌,局促的说道:“算算日子,足有五天了。少侠刚被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我还以为怕是不行的了,你那同伴不知给你吃了什么,血止了,呼吸也平稳下来。”

五天?!唐月天暗暗吃惊,他如今内息平稳,想来是栖凤喂他吃了清风玉露丸,可没想到他居然昏迷了这么久,便又问道:“那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老汉答道:“三天前就离开了。”

唐月天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是三个人一起走的吗?”

只见老汉猛地摇头,说道:“没有啊,你的同伴就两个人,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那龙音呢?唐月天摸了摸犹在疼痛的心口,看来如今只能先回中原。他明白龙音的心思,龙音不想他被卷入若水宫的风波之中,可是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龙音陷入困境?

唐月天执意要走,老汉自然拦不住,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猎户,江湖中的纷争离他的生活实在太远,在风雪天里来了不速之客,本来就让他惊慌不已,只是来人客气,加上的的确确不是他能惹的角色,这才战战兢兢的照顾了唐月天几日。

推开木门,外头的风雪未停,肃杀的冷意扑面而来,唐月天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回头看了眼老汉,笑了笑,拱手告辞。

老汉呐呐的应了声:“哎……”而后眼前一晃,少年矫健的身影便隐没在茫茫风雪中,哪里瞧得出他来时正虚弱的窝在一个白发人的怀中。想到这,他不禁抖了抖身子,那白发人眼神冷得很,活像深林中吃人的猛兽,曾吩咐他不准将他的存在透露给少年……罢了罢了,人都走了,他也好安心过了这冬。

如今此地正值严冬,大雪封山,真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茫茫天地间,唐月天手中并无任何龙音的线索,要想找他,谈何容易。如上次一般,冲去分舵寻人?那分舵的人嘴巴紧得很,便是知道也绝不吐露半分。

唐月天花了三天时间才出了山林,外头是他从未到过的地界,想必圣山的出口不单止一个,但这样一来却是耽搁了他的行程,人生地不熟的,他连此处是哪里都不知道。好在背了把长剑,当地人即使瞧他面生,也不敢欺他,当然在住店的时候免不了被当肥羊宰了一顿——唐月天心里倒是清楚,毕竟跟着龙音等人奔波了一段时日,只是眼下赶路要紧,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在小镇上休整了一日后,辗转找了个正好要外出的货郎,便搭了他的马车出去。

当地的马匹生得十分彪悍,饶是如此,在厚实的积雪面前也颇为吃力。

唐月天抱着剑看向一片雪白的前方,那里一望无尽,就像是天地间只有空白,不知路在何处。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那枚带着体温的玉佩,因长久的把玩,玉色变得愈加温润,指尖缓缓摩挲着上面的若水二字,他想起曾在话本里看到的一句词,是这样写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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