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难以置信地冻结一刻。
当坚韧的寒冰,在沿岸魔法印记的驱使和束缚下,以超过每秒十个公里的速度,朝着七海中心蔓延,不到十分钟,整个七海便已被全部冻结。
当冻结的范围极速推进,集结于近海,原本要进行战争的无数海族战士,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瞬间封进了冰层之中。
或许桎梏于冰层那一刻,虽然心中一片茫然和恐惧,但实际上,许多战士却还活着,虽然他们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确实还活着,活在因为太过厚实,已经阻挡了所有阳光,所以一片黑暗的寒冰间,并且那坚固的寒冰,也让他们根本再无法寸动。
然而,他们的恐惧和茫然,却并没有机会维系太久,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因为窒息而死亡,密度比水要大的寒冰,便已经开始在膨胀发生挤压。
如果只是少许的冰层,或许以他们当中一部分战士的体质,还能够硬抗那样强度的挤压,但那一刻,整个七海都在冻结后向着中心挤压着,当量变引发质变,挤压的力道,也瞬间到达了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于是。
霎时间……
咔!
咔!
咔!
……
呲!
呲!
呲!
……
黑暗不能视物的冰层间,数百万名海族战士。
对!
数百万名海族战士!
在心中茫然又恐惧到了极点对时刻,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或许也根本无法喊出来时,就瞬间盛放出了数百万朵迸溅于冰层中的血花!
那一刻,别说是他们的人,剧烈挤压的寒冰?,甚至将他们身上铠甲,都全部挤压得变了形。
如果这一切不是发生在无光的厚实冰层之间,而是发生在世人眼前,怕是何等绚烂,以及……何等可怖!
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像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死得像是没有任何意义,却在黑暗的冰层中,用他们的鲜血,渲染了战争最残酷的一面。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死亡也仍然毫无意义,所以蔓延的坚冰,仍然在飞速朝大海中心席卷欺进。
咔!
咔!
咔!
咔!
咔!
……
靠近七海中心的冰层上方,随着冰川挤压所不停发出的刺耳迸裂声,巨大的压力,让本是海面的冰面上,开始不停挤压出一片又一片,寒冰铸成的巨大蓝白山脉。
而后,这些冰川山脉又在持续不断的压力中,不停崩塌又重铸。
霎时间,七海中心,程波纹状一圈又一圈的冰封山脉,极速筑起又崩塌的往复中,无数冰渣在此刻碎裂声中,裹挟着狂风四散迸溅。
轰!
轰!
轰!
……
最终。
在七海的中心。
一圈又一圈,高达十几公里甚至更高,本就已足够让新地球第一高峰冰炬峰,与之比较仿若有些渺小,足够让任何人都难识真正面目的冰铸山脉环绕中,一座洞穿云霄,高抵真正意义上的天际的寒冰山峰,最终在七海中心矗立而起。
那山峰高达五十余公里,从新地球地外深空看去,也都是如此清晰可辨!
这场面实在太过壮观和震撼,如果不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真的吧。
“呃……啊!”
“啊……”
涅盘城海岸上,身上的铭文,在火红闪耀中滋滋灼烧着的雅各布,即便在浑身紧绷中努力支撑,却仍是发出了痛苦无比的低声嘶嚎。
嘶嚎时刻,泪水也不停从雅各布的眼角滑落,而他此刻的泪水,已经是单纯由痛苦所引发的,来自生理层面,根本无法抑止的泪水,因为他真的太过痛苦。
同一时刻,雅各布身上不停渗出的汗水,则在触碰到那些灼烧之中,仿佛已经在朝他肌骨侵蚀的铭文时,便在滋滋声中瞬间气化。
那一刻,痛苦伏在沙滩上嘶嚎的雅各布身旁,无助地跪坐在地上,一双纤手已经满是烫伤痕迹,却好似仍然想要去扶雅各布,又根本无从下手的温妮,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那些烫伤,自然也来自她方才试图扶起雅各布时的尝试。
“呜呜呜……雅各布!呜呜呜……对不起!呜……对不起,呜呜……”
或许那一刻,温妮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说对不起,因为雅各布在发动禁咒之前,终是亲口言说了,那虽然夹杂了太多事物,但终是真切的爱意么?
可如果雅各布之前说的没错的话,此刻已经冰封的大海中,整个海族甚至都可以说……已经灭族了?
嗯,灭族。
可那一刻,看着跪伏在沙滩上,痛苦至此的雅各布,一颗心仿佛痛得已经根本不能自己的温妮,似也已经根本思考不了那么多。
她只知道事情忽然就成了这样,而这件事情,无疑从头到尾都和她有关,而她又是如此深爱着雅各布,所以这一刻,她像再无法思考一般,她只是一直哭,并且不停和雅各布说着对不起。
“雅各布!你没……啊!”
同一时刻,温妮凄楚和惊惶至极的哭泣声中,同样也已经循着关切,奔到雅各布身旁的苏珊,赤色美目染满关切和惊惶的时刻,也条件反射般想要去将雅各布扶起。
然而即便条件反射一般,在探手时刻,让《神武诀》的真气充盈了自己纤手,可触碰到雅各布身上铭文时,那种钻心般的灼烧刺痛,仍是让她在话语被打断的嘶声中,又条件反射地将手收回。
纤手收回一刻,苏珊因为痛苦而轻颤着的手掌间,也已经带上了铭文状的淡淡灼伤。
“雅各布……雅……”
看着自己手上灼伤,想象着雅各布可能比自己瞬间所受,还要痛苦万倍,并且实时承受着的苦楚,作为对方自小到大的朋友,茫然念着对方的名字时,心疼到了极点的苏珊,眼中的热泪也又一次淌落下来。
那一刻,整个七海都被冻结后,巨型海啸形成的,高达十几公里的巨大冰墙,就这么矗立在了涅盘城海岸,冰墙所散发的寒气,瞬间让海岸上的空气极速降温。
而因为冻结时刻,海啸被先知真气屏障所阻挡的关系,此刻冻结后的冰墙,也显得如巨大冰镜般锃亮,那冰镜甚至透过寒雾,将整个涅盘城沿海光景映入其中,也映照出了海岸上的种种。
可如此时刻,苏珊却根本像是没有哪怕一丝心绪,去观望一下那高达十几公里的巨大冰镜,因为在这寒气逼人的时刻,置身不停嘶嚎的雅各布身旁时,她甚至明显能够感受到,雅各布身上散发的灼热气浪,是何等令人心惊。
一时间,听着耳畔温妮凄楚痛苦,感受着冰墙寒气,和雅各布灼热气浪缠绕后的奇怪气息,一双美目躺下热泪的苏珊,茫然中却不知怎么去扶雅各布时,也像是一下想到了什么。
作为雅各布自小到大的朋友,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关于禁咒的些许信息,她却还是听说过的。
所以忽然想起来什么的时刻,也一下想到了,自来最可靠的人时,落泪美目茫然回首了一下的她,也忽然在有些踉跄的姿态中起身,并踩着真气屏障,跌跌撞撞地又跑回了先知身旁。
那一刻,虽然先知身上破碎的西服,让他些许狼狈的同时,又更显气势独特和惊人,但因为真气屏障已经收回,所以压力不再的关系,他仍然健美得不可思议的肌肉,也不再如方才一般紧绷到有些可怖。
只是这一刻,看着不远处跪伏在地上,在灼烧中痛苦凄嚎的雅各布时,先知往常的淡然微笑却也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少见的,好似带着淡淡愧疚的凝重。
嗯,淡淡的愧疚?
下一刻,带着惊惶泪眼,跑回到了先知身前的苏珊,像是几经努力,才终于稳住自己的气息后,也终于在仰头中用闪耀泪目看向了自己父亲。
只是下意识想要开口时,喉间又是一霎哽咽的苏珊,却再次回眸,又看了依旧痛苦嘶嚎着的雅各布一眼后,才再次看向父亲道:“爸爸……雅各布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我是说……我是说禁咒……”
泪眼轻颤中,可以听得出来,作着如此询问时,已经完全失措的苏珊,甚至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因为她已经无措到无心去想,如果这一切不是真的,那这场灾厄又该如何解决。
因为这一刻,她心中仿佛只剩下了一件事情,那是她曾在只言片语中听过的事情,失传的禁咒……用之必死。
所以这一刻,苏珊一颗心才会如此失措,因为即使忽然发现,对方再是有陌生的一面,可她此刻心中却也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个让自己悲戚到,好似根本无法接受的念头。
自己自小到大的一个朋友要死了么?
雅各布……要死了么?
最重要的是,意识到雅各布可能正在死亡时,苏珊也意识到自己只能看着这一切,看着对方死亡,而根本无能为力,所以这一刻,她多么希望父亲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苏珊询问一刻,相对而言还算能够冷静,但也依旧一脸凝重的宿无忧跟查尔斯,同样也回头看向了先知。
亲眼见证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看着眼前声势骇人的巨大冰墙,他们眼中又何尝不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呢?
关于禁咒,身处他们的位置和立场,当然也曾有所耳闻,可如此时刻,面对已经发生的一切,因为场面太过震撼,他们心底深处竟仍然有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禁咒真的存在。
更难以置信,雅各布……竟真的使用了禁咒。
看着那正不停散发寒气的冰墙,他们凝重却仍然清明的心中,也不得不承认,或许这是最快也最有效,并且能让地表种族损失最小的方式,虽然之后有一些可能的后果,让他们次刻有些无法想象,或者说不敢想象。
而看着这一刻的雅各布,他们仿佛也在希望,希望先知告诉他们,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就这他们这般目光聚焦中,思虑片刻后,先知却终是带着少见的凝重语气,沉声道:“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雅各布……他自愿为全人类献出自己的生命。”
先知话音落下一刻,原本还带着些许期冀的苏珊,只觉得脑海中嗡地一下,好像忽然被什么钝器重击了一般。
霎时间,心中好似一下变得一片空白,却又好似瞬间被纷乱思绪填满的苏珊,只觉得自己竟像是有些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中,赤色美目仍然在茫然落泪的苏珊,像是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此前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是既然雅各布可以解决这一切,为何自己的父亲却一直支撑着,任由对方决定何时出手。
因为自己的父亲早已知道……
雅各布一旦出手,就再也无法回头。
因为为了拯救所有人类,雅各布将用自己的生命,燃烧出此生最后的,也是最绚烂的火花。
所以自己的父亲才一直等待,即便压力再大……
因为那是他对雅各布献祭自己生命的决定,所作出的最后的尊重么?
当这般想法流过脑海,意识到雅各布真的已经必死无疑时,身子又晃荡了一下的苏珊,也像是终于再支撑不住,她忽然便在阵阵袭来的冰寒气中瘫倒了下去。
好在苏珊刚刚瘫软,神情凝重的先知,也瞬间将身子半蹲,并一下扶住了她。
被半蹲下来的先知扶住后,伤心崩溃的苏珊,也像是一下抓住了最后所能抓住的依靠,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下扑进父亲怀中,并开始崩溃哭泣。
“呜呜……爸爸……呜……为什么会这样……”
一时间,巍峨冰镜映照中,狼籍一片的海滩上,苏珊和温妮,两个绝美的少女,各自为了爱情和友情,尽都同样无法止住的哭泣,一下将海岸上的光景,渲染得更加苍凉。
那一刻,仿佛每一个人都能够感受到她们的悲怆。
那一刻,先知身旁的宿无忧和查尔斯,各自带着复杂目光,再次和对方交换了眼神。
他们的神情确实都是如此复杂,对于查尔斯而言,他从前便和雅各布的父亲哈里斯是朋友,所以对于雅各布,他当然也会有一种类似子侄的感情。
至于宿无忧,在这一切发生前,雅各布在他看来,无疑就是一个终日浪荡,形骸不羁的破落魔法师罢了,甚至乎,在柳长老的事情发生后,他还对对方一直挺有意见。
可如今忽然明悟对方真实面目时,宿无忧也像是止不住惊诧,是否这些年来,那个少年无论是暗中所作所为,还是甘愿为人类牺牲自己的心境,都早已远超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自己呢?
如此场面中,苏珊哭泣着拥抱先知,宿无忧和查尔斯也各自心绪复杂时,几人身旁,颔首中抬了一下墨镜的里昂,神情中虽然也带上了一丝少见的复杂,可他仍是显得如此冷静。
他当然也关心雅各布,可仍然保持如此冷静,除了因为他是里昂外,到底还是因为作为知情人之一,他对此早已有过心理准备么?
里昂当然是知情人之一,甚至乎从头到尾,其实对于这场博弈,人类中真正的知情人,就只有他,先知,克里斯,还有雅各布四人了,所以其中许多细节,甚至还是他一手谋划的。
也所以他当然对此早有准备。
更所以他神情复杂,却也仍然冷静。
苏珊和温妮,无法抑止的阵阵哭泣,还有雅各布浑身被铭文灼烧,所引发的痛苦嘶嚎中,再无其他声音的现场一侧,切身感受着冰墙寒气,且因为只是普通人,所以忽然觉得好似身陷巨大冰库的小谢,却也仍然在拍摄着。
那一刻,小谢真的很冷,身体很冷,心也很冷,因为看着那巨大无比的矗立冰墙,心中不停起毛的他,真的无法形容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在这身心皆寒的时刻,小谢也仍然拼了命地让自己镇定着,拍摄着,以及记录着,因为他是一个记者,也因为他是谢氏集团最后一个镜头。
谢氏集团负责今天的直播,而很显然,现在直播仍然没有结束,所以他不能走,尽管他很担心劳伦斯,也很担心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止不住的担心中,镜头在雅各布和温妮,以及苏珊等人身上停落片刻后,小谢终是又将镜头转向了海族阵营。
那一刻,缭绕的厚重寒气间,海族余下之人中,包括波塞冬在内,看着身后目光无法触及顶端的巨大冰镜,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且复杂到了极点的神色。
仿佛他们仍无法反应过来,雅各布竟真的冰封了整个七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