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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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玉蝉回去的时候,瑶娘正抱着小宝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难得一个好晴天,太阳十分暖和,照得人暖融融的。看着这几天急剧消瘦,在太阳下苍白得有些透明的夫人,玉蝉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感觉世事真奇妙,感觉造化有些弄人。

明明殿下很在意夫人,夫人也很在意殿下,为何现在就弄成这样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来到瑶娘面前:“夫人,奴婢觉得有个地方您应该去一下?”

母子两人本是正在玩一个九连环,听到玉蝉这么说,瑶娘诧异地抬头看她:“去哪儿?”

“朝晖堂。”

卧房里很暗,只有墙角点了盏灯,明明是大白天,屋子里却十分昏暗。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却是晋王惯用的薰香。瑶娘随着玉蝉来到榻前,就着微微地光亮,看到了榻上的那个男人。

他一头长发披散在枕上,乌压压的,像一匹最上等的缎子。脸极白,似乎有些瘦了,脸颊和眼窝都有些下陷。

距离那一日,瑶娘多日未再见着过晋王,她一直等着他将她送走,或是给个明确话,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

她心里还在想,他果然是在意的,万万没想到他竟是病了。来之前玉蝉便将晋王中毒的大体情况告知了瑶娘,甚至连刘良医与她说的话,也一一转述。之前不明白的好些事,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对她越来越克制,为什么他总是怪怪的……

曾经他那样对她,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为了想要她的身子,故意骗自己他是中了药……

“夫人,若是有事,您叫一声。”说完这句,玉蝉便红着脸出去了。

瑶娘来到榻沿坐下,欺身上前看着他。

他睡得很熟,据说是之前被灌了安神药,浓密的睫羽投射出两道阴影,显得眼眶更是下陷。瑶娘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脸,又去摸着他被绑在床柱子上,让锦带勒出一道深深淤痕的手臂。

须臾,她褪了衣裳,钻进了被窝。

他身子滚烫,像个火炉。小晋王精神抖擞,蓄势待发,瑶娘尝过苦头,不敢轻易进犯,只敢徐徐图之。她半爬在他的胸膛上,脸贴着他胸口的位置,听着他的心跳声,内心里充满了安然与满足。突然她呜咽了一声,伸直了玉颈,像似被噎了一下。

都是熟稔的,再加上房里就两人,而晋王还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瑶娘特别胆大,渐渐便添了些趣味。越来越放肆,玩得不亦乐乎,突然闭着双目的男人醒了。

眼睛甫一睁开便是红光诡异,瑶娘心中紧张,小心翼翼观察了下,感觉他眼神呆滞,像似没认出她来。想着之前玉蝉告诉她,晋王如今神智不清,心中更是心疼,忍不住就欺身过去含上了他的薄唇。

这是瑶娘第一次主动地去亲晋王,以往总是他将她亲得透不过气儿。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怜爱一种包容。

“殿下,你很快就会好了……”她一手撑着,一手去抚晋王的眼角眉梢,低低轻喃着。

“殿下,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呢,可惜……”

……

门外,福成站在廊下望着遥远的天际。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很多事情并不难查,端看想不想查。所以燕姐儿突如其来,被徐侧妃身边的丫头撞了个正着的事,就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拿到消息禀报给殿下,问了句还要不要再查下去。

当时殿下神经亢奋,明明脸寒似冰,却总给人一种旋即就要发狂的危险感。

殿下怔忪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抹什么,缄默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福成特别注意晋王的情绪反应,所以看得十分清楚,当时不明白,今日却是明白了。

那好像是,怕?

因为知道你怕,所以我比你更怕。

福成突然笑了一声,旁边的小顺子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见此凑上来问了一句:“干爹,您老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福成一巴掌拍在他颈脖上,笑骂:“没眼色的小东西,你干爹我这是开心?我这是感叹。”

“感叹什么?干爹还有啥好感叹的。”

“感叹啊,还是咱们这些阉人好,什么个情情爱爱的,都跟咱们沾不上丝毫关系。”他笑骂完,面色却突然怔忪起来,心里响起一个曾在他心中响过无数次的柔和的女声。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德妃信佛,口中偶有佛偈道出,这句佛偈是德妃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福成眼角突然迸溅出一滴眼泪,不过他仰头看天,风儿一吹也就没有了。

所以,他明明可以去把胡侧妃请来,却违背了当奴才的初衷,他想即使殿下是清醒的,肯定也是愿意这样的。

*

瑶娘整整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这期间福成和玉蝉无数次推门进去,俱都忍下了。

瑶娘低着头推门而出,福成和玉蝉立即凑了上去。

“殿下怎么样了?”

“夫人,你没事吧?”

瑶娘摇了摇头,将玉蝉拉到旁边耳语几句。玉蝉红着脸过去和福成说殿下的肿胀已经消下来了,至于具体到底怎么样还得刘良医来看,或是等人醒了后才知道。

而后两人便离开了,福成看着瑶娘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才抬脚往里屋走去。

而之前说回去配药的刘良医,又悄悄去小跨院里找了穆嬷嬷。

听刘良医将事情说完,穆嬷嬷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刘良医忐忑道:“这方子按理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不知为何殿下服下了不但没有缓解的作用,反倒病情更加严重了。当然也有纾解不够的原因在,可万万不当会如此。”

穆嬷嬷沉吟片刻:“若是方子没问题,药却不起作用,是不是其间出了什么错漏?”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比起福成,穆嬷嬷更相信刘良医的医术。

当年德妃沉疴宿疾就是靠着刘良医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一直撑着将晋王生下,又熬了几年,人才没了。

“这——”刘良医苦笑了下:“按理说这个药方应该没问题,打从殿下中了这毒,我就一直在弄这个药方。虽医术有限,彻底解不了这个毒,但应该是有延缓作用。即便不能延缓,殿下服了后也可以让他保持神智清明,是万万不会竟到了失去理智,狂性大发的地步。

“嬷嬷不怕你笑话,我如今都开始有些质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行了。京城那边一直没有好消息,殿下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德妃娘娘当年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让我们看好殿下……”

这话说得让穆嬷嬷也不禁沉默了,她叹了口气,劝道:“你如今不该去想这些,而是该去想怎么治好殿下。”

刘良医沉沉吐出口气,打起精神来:“是啊。所以这趟来是想请嬷嬷再给点小郡主的血,我拿回去试试。”

穆嬷嬷当然知道他的来意,可一想到那一碗底儿血,还是有些心疼:“能不能不用血,用旁的代替?小郡主年纪打小,可禁不起这样的三番二次。”

“若是能我也不会费这么大功夫,这药可全指着这血,小郡主的血就是主药,取得就是殿下和胡侧妃第一次……”

刘良医又开始长篇大论解释了,穆嬷嬷心里却一个激灵。

她突然打断道:“要取就取吧,我即使再不舍,还是殿下为重。”说着就让玉燕去将小郡主抱来,给刘良医取血。

等刘良医离开后,玉燕正要把小郡主送回去让奶娘喂奶。穆嬷嬷却突然叫住了她,让她把小郡主抱过来给她看。

穆嬷嬷接过昏睡中的小郡主,搁在怀里拍了拍,才伸手去翻看她的耳垂。

左边右边都没有。

穆嬷嬷沉默地收回手,又去看小郡主的脸,陷入沉思中。

“嬷嬷……”

穆嬷嬷回过神来,将小郡主交给她,玉燕便下去了。

穆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十分了解女人的心性。

她们可以是世上最柔弱的,稍微大一点的风浪,便足够让她们香消玉损。可当她们狠起来,也可以是最心狠手辣的。

为了争宠,什么的手段使不出来?为了斗倒对方,可以各种阴私手段频出,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皇宫里历来死的最多就是女人、太监,还有则就是孩子。

出生的,没出生的,还是一团血肉的胎儿不知道流了多少个。皇嗣对皇家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自然下手都直击要害处。

同样,自然也有假冒皇嗣的……

穆嬷嬷不禁想起她还是个小宫女时,听到的一桩关于太/祖还在位时候的阴私。

自打那位假冒的差点登上皇位,皇族就对子嗣之事格外看重。高祖甚至不知服了什么秘药,自那以后但凡赵姓皇族的男丁,都会有一个便于分辨的标示,那就是耳垂后都会有一颗红痣。

倒是女孩儿似乎没有特定的,有些有,有些没有。

穆嬷嬷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也是当年德妃生下晋王时,有嫔妃刻意放出晋王不是弘景帝亲生的流言。因为宫里人都知道德妃身子骨太差,以她的身子骨怎么能生下皇嗣。

你说肚子总不能作假,太医把过脉,还有敬事房太监的记录?

在宫里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嫔妃一旦有孕便极少出门,难道你还去掀了旁人的衣裳去看不成。太医就更不用说了,一些后宫的阴私没少有些太医在其中搅合。至于敬事房的记录,女子生产本就是有早有晚,除了能估摸个大概日子,根本做不了数。

所以,但凡是扯上权利,就没有单纯的事儿。

弘景帝表面上表现很信任德妃,私下还是命身边的心腹太监来看了还在襁褓中的晋王。当时穆嬷嬷就在旁边,才了解这其中机锋。

当初小郡主生下来时,穆嬷嬷就看过了。不过女孩儿有的有,有的没有,她倒也没放在心上。

可经过刘良医弄得这一出,她不免疑虑在心。

终归究底她一直对胡侧妃的出身有些如噎在喉,虽晋王带胡侧妃回来的时候也说了,是处子之身被幸了,可……

穆嬷嬷拧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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