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庵,位于砾城偏南,南山脚下,这座庵堂,可是有千年历史,庵中出了近十位得道住持,是皇家及京中贵女们听禅的地方。慧云师太,是流云庵第十一位住持,也是修持最高的一位,她原法号叫慧净,这慧云二字便是先帝所赐。寺庙庵堂的住持,不管修为多高,皆不可以寺庙庵堂的名字法号,而慧云师太是第一位,也是至今被帝王赐法号的第二人,第一人便是已圆寂的法空大师。
慧云师太之所以能得到如此高荣誉的赐号,是因为先帝还没有起事的事情,曾经得到过慧云师太的点拨,这才有了后来的起事。更是因为已故的元太后和先帝之间的婚事,也是由慧云师太牵头,所以在贵女们的眼里,流云庵几乎成了姻缘胜地,只要去流云庵里就能红鸾动。
老太君此次去流云庵,是受慧云师太的邀请,参加流云师太的讲座,这是难得的机会,递了帕子的才能进场,有人想要入内还没有机会。
震国公府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国公府出来,前往南山,一路上行人回目,看着这一队伍,有人指着队伍议论着。白梅和杏姐儿两人共坐一辆马车,太老君却是坐在最前面那辆马车,因为老太君的年龄,马车车厢四周围都围了软布及靠垫。
杏姐儿极少出府,还是去南山,这种雀跃的心情是没办法用言语表达的。只是杏姐儿一向淑女,大喜大悲也极少在脸上显现,尽管心里兴奋得跟开了花儿似的,脸上却还是镇静异常。她轻轻拉开马车窗帘,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眼睛发亮。
“高兴么?”看到她这样子,白梅哑然失笑,曾经的她第一次出门不也是这样的雀跃?跟着老祖宗出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淡然处之了。
“高兴。我母亲都不让我出得府门,说姑娘家就得有姑娘家的样子,抛头露面的事儿不能做,这是我第一次出府,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般有趣。”杏姐儿一直看着外面的景色,脸上的表情再也克制不了的兴奋。
“以后多的是机会,时间久了你便习惯了。”
在她眼里,杏姐儿一直都是文静而淑女的,哪曾见过她如此这般的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二婶出身书香门第,对于女子的教育过于刻板,一切按照礼仪来。在阮家家风中,女子出嫁前不能出府门,这样抛头露面有失风化。这次杏姐儿伴同老祖宗出门,若不是白梅亲自去说,又是跟着老太君,难得的机会,阮氏还不会答应,就这个她还考虑了半天才答应下来。
“大姐姐,这是真的么?”杏姐儿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白梅点点头:“以后老祖宗让我陪同的时候,我便叫上妹妹。”
杏姐儿心里的感激之情无以为表。母亲一直便叫她与这位大堂姐交好,早些时候她也一直想要示好,只是堂姐一直不好亲近,这次堂姐竟然变了性子一般,对她好了起来,怎能不让她受宠若惊?
“流云庵我去过几次,那里风景极美,有一个塔还有一个湖,美不胜收。”因为跟杏姐儿极投缘,白梅的话也多了起来,这在以前是断断不能的。
以前的她,有人说她性子纯真,信任则全心思投入,不信任则视为陌路,在她的人生里只有好与坏,没有适应的过程。当她把一个人视为朋友的时候,便不会有丝毫的怀疑,最后被至亲的人伤害并利用,做了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重活一世,她变得谨慎,对谁都抱有怀疑态度。对杏姐儿,她的心态其实是矛盾的,她知道杏姐儿的全部事情,自然也知道她的习性,但是在心底里,她还是有所保留,不敢全心神的投入。但这也不妨碍她跟杏姐儿的交好,在这次庵堂之行中,却是能很好观察一个人的。
“大姐姐,听说去过流云庵的人,都能红鸾动,这是真的么?”心情的放松,让杏姐儿的话多了起来,再没有之前的拘泥了。
“你听谁说的?”
“听香华说的。”杏姐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香华是杏姐儿的贴身大丫环,本是阮家的家生子,母亲是阮氏的奶娘,父亲是阮家的管事,比杏姐儿大了两岁。丫环之间,这种话题很多,因为听得多了,一听说自家的姑娘要去流云庵,便将此事告诉了姑娘。杏姐儿倒不是有心结识什么贵公子,她只是好奇,因为一个小小的庵堂,竟会有如此神奇的能力,能让人红鸾星大动。但是这事说得神乎其神的,就像真有这样的神事,让一些小姑娘们都有了心思。
“丫环的话怎可当真?我去过多次流云庵,要是真有这般奇事,那我的红鸾星不就是大动了?你看我有过什么姻缘没有?”白梅失笑着问她。
杏姐儿想了下,觉得此话确实。如果每一个去过流云庵的人都会有一个好的姻缘,那么天下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失败婚姻。大姐姐已到了文定的年龄,按理说也该有合适的人家,但至今没有听人说起过。
“或许,此次百花节,姐姐便有奇缘。”
白梅听了却是失笑不已。她是知道自己进宫参加这百花节会有怎样的结果,自己前世便是在那里认识了朝家大郎,结果一见钟情,当听到他便是与自己从小定亲的良人之后,不顾老祖宗的反对,听不得裴姨的劝阻,持意下嫁。当真相来得那么突然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当时是着了人家的道,朝家大郎之所以会出现在宫里,并不是受皇后所邀,因为朝家虽是大族,但是到了朝家大郎这一代却已经败落,反倒是旁支成了后起之秀,当时他就是跟着这旁支进了皇宫。当她得知这朝姓旁支才是当年她母亲帮她定的娃娃亲之时,已为时已晚,她已嫁作了朝家妇。
别人都在期待这次的赏花节,就只有她心里没有这概念,甚至有些逃避。她害怕到时依然会遇见这朝家大郎,虽然她已不可能再对他动心,但就怕这既定的事实,到时重新发生。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颠了下,停了下来,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躁动,白梅掀开帘子问:“丝竹,怎么回事?”
“姑娘,前面有变故,你不要出来。”丝竹的声音里难掩慌乱。
这让白梅甚是诧异。在她的印象之中,丝竹一向是个心思谨慎、稳重的丫环,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情绪有所波动,但此时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与她相处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自己这个大丫环,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突发事件,让她无法预料,这才有了慌乱。
“丝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梅拆开帘子就要出去。
“姑娘,没有什么大事,侯府的家将们足以解决。您暂且在车内歇息,好了奴婢自会汇报。”只片刻之间,丝竹已经恢复了冷静,好似刚才的波动根本不曾存在,那份慌乱只是幻觉而已。
杏姐儿倒是好奇,但是她不敢胡乱出去,怕外面真的有什么事情,会危及到这边。虽然并没有出去观望,但是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刀剑碰撞声,还是让人产生了怀疑。只怕是外面遇到了劫匪,或是流寇。
“香华!”杏姐儿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就止不住害怕,她再是冷静,也只是个八岁小姑娘,怎比得白梅这活了两世。
“姑娘,奴婢在。”香花自然也比不得丝竹冷静,她在遇到这突发事件时,整个人都蒙了,几乎哭将出来,但却又不敢真哭出声来,怕恼了自家姑娘,让姑娘心里更加害怕。
“外面到底什么事儿?为何还有打斗之声?”杏姐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但还是止不住颤音。
“是,是……”香华刚想说出实情,却被一旁的丝竹一个眼神阻止了,就听到丝竹轻声道:“不可让两位姑娘害怕。”她咬了咬嘴唇,还是隐瞒了事情,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一些流民,家将已经去劝阻了。”
“没事的四妹,暂且放心,如果有事,家将也会护住我们。”白梅虽然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前世之时,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变故,只是当时被流民阻挡,但后来事情圆满解决,所以她自然知道不会有事。
听了大姐的安慰,杏姐儿紧张的心这才放下,点点头,靠向了靠垫,又恢复了那个镇静的杏姐儿。
风吹拂处,车帘掀开,白梅无意间的回眸,却见到车外一个男子,朝她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