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稀毛老中医一把掀开了那块硕大的白幕帘子,伸手往里面指了指说道:“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白幕帘子拉开了,里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摆设着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靠墙边摆放着一张并不算宽阔,但看上去舒适感不错的小床,此时郭庆就趴在这张小床上,他**着上身,那健硕的脊背之上竟然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就像是被太阳晒得龟裂了的缺水土地,都说伤痕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勋章,估摸着郭庆也会认为那满身的伤痕是他给凌千纵当狗的荣耀,可是林逸觉得……那真的不是很好看啊。
除去那些已经变成了暗褐色的伤口,郭庆身上还不乏一团团的淤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近日所添的新伤,林逸看了看他下针的位置,那儿是个小红点,中心处还凸显着一点点银光闪闪的针柄,小点四周一片通红,就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过的一般。
郭庆脸上的神色理所当然的不好看,他紧咬着牙关,深皱着眉头,不想将自己的痛苦表露出来,只不过他枕在头下那双微微颤抖的手臂却是骗不过任何人的眼睛,如果不是疼痛难忍,凭郭庆这条铁血汉子,刚才决计是不会松口喊出“救救我”这种话来的。
稀毛老中医走过去轻轻按了按郭庆后背上那通红的区域,然后转过身来冲着林逸说道:“小伙子,中医针灸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而不是用来干这些下三滥事情的,你自己看看这下针的位置,简直是阴损至极啊,你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林逸斜着扯了扯嘴角,冷声笑道,“我为什么要害怕遭报应?他带着一票人把我往死了砍,难道我还把脖子乖乖伸出去让他们砍?我又不是傻逼。”
稀毛老中医也知道郭庆的身份,否则他也不会因为忌惮而偏袒这个满身伤疤的男人,郭庆是干什么勾当的,他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面对林逸的质问,他倒是无从反驳,只能气怒地摆了摆手说道:“现在不是扯这些没用玩意儿的时候,先把庆爷后腰上的针拔出来才是正事儿,小伙子,动手吧?”
“你要我帮他拔针?”林逸笑了,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随后,他收敛起笑声,冷声说道,“你们是把我想象得太过仁慈还是太过愚蠢?他要往死了整我,现在你们却要让我拔针救他,当我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认错人了吧?另外,你是国医堂聘请的资深中医,难道连拔针都不会?那这国医堂也太……”
林逸没有把话说完,可是脸上那抹失望和鄙夷的神色已经把他没有说完的话演绎到了极致,这一套是他小时候从村子里面那些骂街的泼妇那里学来的,那些个毒舌的婆娘,骂仗从来不会带脏字儿,就只是极尽弯酸地说半头话,另一半愣是要换做“啧啧啧”的诡笑,一准儿把对方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稀毛老中医果真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就是开玩笑嘛,他堂堂国医堂的资深中医又岂是连针都不会拔的孬货?如果换做是个平头老百姓,他一早就抬手拔针了,可现在病床上躺着的他偏偏就是凌家大少凌千纵最看中的那条狗,他不得不慎重对待,现在连究竟是什么针法他都没有确定,而且郭庆这大爷身上旧伤加新伤的,一个不慎出了岔子,郭庆这大爷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到时候他家的香火还不得被这群畜牲给灭个干净?
“我拔就我拔,还需要求教你了不成?”稀毛老中医走到郭庆身旁,伸手颤颤巍巍得握住了那还仅剩下一半的银色针柄,就是久久不往外拔,他伸手擦了擦额前不断冒出的虚汗,又转过头来问道:“果真是仙鹤三针?”
林逸满脸微笑,却又是给出了个极其无聊,也极其欠揍的回答:“你猜?”
稀毛老中医再也无法淡定了,正欲跳起脚开骂间,一直趴在病床上不吭一声的郭庆终于说话了,他微微仰起头来,努力出声道:“林逸,帮我拔针,算我求你。”
林逸这小子却是丝毫不上道,就连一向嘴硬,从不服软的郭庆都说出这等话来了,他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拔针?等到你好了又带人来砍死我,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哪怕是拼着裤裆里那玩意儿不要了也要弄死我?”
“是我!”郭庆很直白地说道,“我也不瞒你,今天就算你帮我拔了针,我也不会感激你,因为这根针本来也就是你插进去的,改日少爷一声令下,我还是会往死了弄你,可要是你今天不帮我拔针的话,我这会儿就弄死你!”
郭庆的最后一句话说得不重,却分外阴冷,语音刚是落下,绑着林逸来的那三个彪汉就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为首那汉子更是满脸杀气地说道:“小子,你今天要是不给庆爷拔针,我立马切了你的命根子,你信不信?”
林逸心中一颤,裤裆里头只觉得一阵凉意,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服软下来,反而挺着胸膛说道:“那你今天就弄死我吧,反正早晚也是个死。”
郭庆根本不看林逸那强装出来的满脸骨气,他将头重新趴在手臂上,说道:“你今天帮我拔了针就可以离开,你的命,我今天不要。”
“此话当真?”林逸很没有骨气地动摇了。
“说话算话。”郭庆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林逸给他拔针。
其实,林逸昨天晚上扎在郭庆肾俞穴上的那一针,他也不是真的要让郭庆断子绝孙,只是想让他暂时地失去战斗力而已,毕竟断人香火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缺德,要折寿,指不定还要遭受什么报应,比如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儿之类的,所以当林逸看到郭庆那一刻,他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本是想多僵持一会儿,让郭庆对他感恩戴德,没想到这王八蛋只答应今天不弄死他,以后还得两说呢。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林逸相信刚才那莽汉说要切了他的小JJ,那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帮我取三根三寸银针。”林逸挽起袖口,冲着一旁的稀毛老中医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取针干嘛?”稀毛老中医没好气地白了林逸一眼,“叫你来是拔针的,怎么?你还想插庆爷几针?”
“愚蠢!”林逸轻声骂了一句,他深知使狗不如自走的道理,自己就在治疗师里面转悠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后他走近郭庆,指着后者那满背的淤红说道,“当初我扎了你们的庆爷之后,我就叮嘱他一定要尽快去医院找专业中医拔针,可是你们的庆爷并没有听我的劝告,以至于针气深入,最重要的是,他在中针之后,不仅没有去医院,反而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搞得一身淤青,针形移位,这也就是你为什么看不出来我究竟是什么手法的原因,现在我得运针固气,免得他待会儿血脉岔气,那就麻烦了。”
郭庆心中暗暗叫苦:老子不是进行了激烈的战斗,而是经历了一番剧烈的挨揍!
“那也就是说你用的针法果真是仙鹤三针?”稀毛老中医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一直没有怎么看明白,总觉得像是仙鹤三针,又觉得有些不像,原来是针形移位的缘故,看来这针灸之术不能生搬硬套,还得活学活用才行啊!”
“懂了?”林逸抬起眼问道。
“懂了。”稀毛老中医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再望向林逸时,眼中已是多了一丝震撼和钦佩,首先,在林逸二十岁出头的这个年纪,能掌握仙鹤三针那等不俗的针法已是不易,这小子竟然还能融会贯通,活学活用,没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是决计达不到这般火候的。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技艺,其天赋恐怕也只有他们国医堂的那个小妖孽能比得上了吧?
稀毛老中医正对林逸顶礼膜拜的时候,林逸却是说了句完全毁了他在稀毛老中医心中形象的话,他将那三根银针递到稀毛老中医面前,说道:“懂了就你来。”
“算了算了。”稀毛老中医吓得连连摆手,虽说他已经知道了扎针的手法是仙鹤三针,但现已针气深入,针形移位,其中变数颇多,而且现在已经不再仅仅是拔针那么简单了,还需要施针固气,稍有不慎就会出大岔子,仙鹤三针共有三针,他其实也只是掌握了前两针,第三针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哪儿敢接这块烫手山芋?
其实,他从心底也不是完全相信面前这个嫩头青能够将仙鹤三针运用得炉火纯青,毕竟这娃只有这么大点儿年纪,估计也只是懂个皮毛,年轻人喜欢卖弄,如果要说这天下真有极其年轻的中医圣手,他相信有,只不过那是他们国医堂的小妖孽,而不是面前这个嘴贱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