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还是右边?
“当然是右边.”一个汉子蹲下身子,扎起鞋上的草绳.“第一块料就是好料,怎么还会打第二块.”他抬起头,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一群劣材…”他弓起腿,大腿鼓出强壮的肌肉,“趁热打铁!”他呼号着冲向右边的路.
“愚蠢.”学生中带头的那个说道,“仔细看路标,右边有也字.这说明右边的路不及左边,最多相同,是后来物,也是障眼物.走左边.”他停顿一下,周围几个学生低声附和,向前跟进,于是大步流星,也冲了出去.
“新鱼就是新鱼.”张乐乐身后一个人说道,“路标说的很明白,左右距离相同.这场考试要想通过,不在于跑的快,而在于跑的比别人快.”他双眼发亮,鼻子两边的法令纹像两条沟壑.“选择人多的那条,然后干掉其他人!”
“客之门,你这个白痴每年都会让爷爷笑出声.”强牛磐森吐了口唾沫,“你自言自语,是在帮别的鱼排除错误选择吗?什么时候规矩能改下,别让这种废物进来.”
客之门尴尬的笑笑,“今年我志在必得…小孩,我们一起走左边吧.”他凑到乐乐耳边轻声说.
“磨磨唧唧什么,跑不跑啊!”强牛磐森浑厚的吼了一嗓子,“当然,跑不跑不重要.你们之前的三批鱼,”他嘴角上扬,冷笑一声,“一个都没通过.”
信息如同凭空抽出的鞭子,让考生们惊慌起来.不少人立即跟着从左边跑去,个别选择了右边.
张乐乐站在路标前.一个月前,他甚至还不能站立.
左边,还是右边?
“别动.”
乐乐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它来了.它又在跟我说话.
龙满看看乐乐,乐乐没有动.
更多的人跑起来,留在原地的人已经不多了.
“宗仙,他说的有道理.我们只要比别人跑的快就行了.跑路是我们的…强项.”范宗望拉扯蔡宗仙的衣角.
宗仙眉头紧锁,这里面有古怪,如果只要比别人跑的快就行,为何前三批会没有人通过?那头牛不是在唬人的话…
“我们跟着范少爷走.”
范特西,正在专注的看着路标.
“走啊小孩,快走啊.你们不走我走啦.”客之门看看左边远去的人影,磕磕绊绊,犹犹豫豫,边走边回头.
“可以走了吗?”乐乐默默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
“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应该也都看出来了.”它回答.
“往哪走?”
“向前走.”
“向前?”
“向前.”
乐乐忽然起步,纵身跃过路标.前面是一片密林,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龙满紧随其后,与此同时,范特西与盐菜饭三人也选择了同样的路线.
一个月后,乐乐已经脱胎换骨.因为它.
客之门目送少年们远去,回头望向蛮牛,蛮牛悻悻地哼了哼鼻子.
虎踞口.
蔡宗仙喘着气,双腿沉得再迈不动一步.没想到范少爷,体力也这么好.考试通过了吗?
“我们通过啦.”范特西的呼吸已恢复平静.“两段路一样长,又通向同一个终点.毫无疑问,是一个圆形.”小范伸出双手拢出形状,“从中间走,能少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厉害啊西特哥,我们可想不出穿林子过的法子.”“不,这条路是考官告诉我们的.前三批没有人通过,无非两种可能,一是选错路,二是太难走.我观察左右两条路都有人走,几乎是随意选择,推断要么都是错路,要么都太难走.无论哪种可能,我们都是不能走的.”小范指指乐乐龙满,笑着说,“他们也看出来了,果然是劲敌呀.”
石台上的香柱就要焚尽,虎营的人举起手中包裹红巾的槌头,准备敲响挂起的铜锣.左右两条路,还是空空如也.
“等一下,等一下.”林子传来声响,最后一个考生一瘸一拐的跑向虎踞口.“呼,呼,呼.客之门,到!”
当,锣声响起.
“第四批资格测试结束,通过者七人.”空中漂浮着粉红色的生物,绒毛的耳朵,蜷曲的尾巴,“我是散试考官日卯,所有通过的考生暂时在蟠龙山停留,等待所有批次结束.明日散试考场为西禁林,开始时间是正午,迟到的考生将取消资格.”生物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短促的胡须,通红的双眼检视在场每一个考生,确认他们都获取了必要的信息.
“沫,没有翅膀却会飞的小猫咪,斯派奢.”
杀意从前方扑面而来,乐乐脖子一凉,下意识的看向四周.范特西面色凝重,蔡宗仙紧紧捂住胸口,客之门正不断找人搭话.范宗望,严宗昊,龙满没有异常的举动,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花面人,第一个到达虎踞口的考生,正用两个手指慢慢拉出一条丝线.丝线越拉越长,然后绷,从中间断裂开来.他一脸惋惜,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小游戏,并没有看任何人.
“他在吓唬我们吗?想让我们弃考.”乐乐举起左手.
“不是.杀意很隐蔽,普通人难以感知.他是在测试.”它回答道.
“测试?”
“事实上,第二场考试已经开始.”
“已经开始?考的是什么?”
“把一群老虎关在一个笼子里,告诉它们第二天分肉吃.从现在到明日正午,所有考生都集中在蟠龙山,明天不能准时到达考场的考生,会失去资格.这场考试极为凶险,因为它的规则是,没有规则.”
乐乐放下左手,花面人的目光与他的目光交互在一起.虽然考前有所觉悟,但此刻乐乐才真实感受到一丝性命相拼的恐惧.
“看来我已经进入他的杀戮名单了.”
“别着急,还有大批考生没有到场.每个人各自为战,保护自己比攻击别人更重要.摸清他人的实力,他已经比你们快了.”
“请你住手吧!”有人大喊.
蔡宗仙向前一步,他似乎鼓足勇气.“住手吧!不过一场考试,有必要杀人吗?”他面朝花面人,与他对话.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惊讶.
“不能在考试中赢过对手,要在考前杀人.因为你实力不够,对于自己信心不足吗?”蔡宗仙咄咄逼人.
花面人站起身,他轻盈的向前一跃,瞬间来到宗仙身边.“我叫礼三邪,可以叫我邪郎.”他向后捋着头发,边走向蟠龙山的山林深处,“不知道别人名字一个劲的自说自话,礼貌呢?是吧,蔡宗仙.我在里面等你哦.”
杀意消失了,无影无踪.
远看蟠龙山,并不是左右对称的普通山形,山峰尖锐突出,好像伸出的唇吻,山腰被瓦去一勺,好像昂扬的脖颈.整座山是从水里跃出的龙头,头顶垂直截断的悬崖,叫做龙涎口.
“今天就翻过山,到西禁林的入口,明天就不会迟到啦.”乐乐与龙满继续结伴而行.
“新鱼就是新鱼.”客之门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入夜之前怕是翻不过这座山,入夜之后万万翻不得这座山.小孩,还是跟哥哥一起走吧,不吃亏.”
“你这人,老标着我们干嘛.”
“哥哥我懂的多,免费教你们,还不好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孩子怎么恶语伤人,那我走了,走了.”客之门转身抬脚,然后倒着走起来,又走到了乐乐的面前.
“听哥哥说,你们有本事,哥哥有经验,抱团行走,出入方便嘛.我看行.”他兀自跟着,也不嫌别扭.
“小孩,你们知道国士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啊.”乐乐实话实说.他是被囚徒忽悠过来的,而龙满,也是被囚徒忽悠过来的.
客之门睁大眼睛,“都不知道国士身份的意义,你们来考什么试.国士国士,国之士也,他们是大陆最优秀的人物,是大陆最勇敢最有力量的人.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惩奸除恶,杀妖除魔…”
“杀人的.”龙满说.
“是杀坏人的.”乐乐纠正道.
“是最赚钱的才对,特权多的不得了.”客之门立即闭嘴,糟糕,怎么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害害,总之国士就是牛,人人都想做.那么你们对国考,又知道多少?”
乐乐摇摇头.
“果然又是不知道对吧?国考两年一次,每年参加的人数以千计.而最后成为国士者,”客之门伸出一个手指,“不到一人.”他看看乐乐,再看看龙满,摇头叹气,“我看你俩,都没那份贵气呵.”
“因为参加的人太多,而国士平日大都任务繁重.你们知道,大陆的糟心事实在太多,忙不过来啊.考官要求又高,不仅有本领,还要是道德楷模,人手严重不足.”
乐乐的脑海里浮现出强牛磐森的样子…“呸,你们这群杂碎!”…
“所以第一场散试,考的是生存能力,大浪淘沙,十中取一.因为方式过于简单粗暴,考生死亡率非常高,最近几届才出的新规则,稍微好了点.”
“死亡率非常高…好了点是什么意思.”花面人的脸浮现出来,仿佛在对乐乐笑.
“国士虽然个顶个的牛,但执行任务都是团体行动,协作能力也很重要.第二场团试,二中取一,考试内容开放,花样很多,每届都不同,不好猜.”
“最后就是终试了.考官亲自一对一考察考生.我是没进过终试啦,当然也无法告诉你们太多.”客之门的法令纹里嵌满了遗憾.
“呃,小孩你瞪着我干嘛,有什么问题吗?”他发现乐乐在盯着自己.
“有问题,那你进过团试吗?”乐乐问.
“没…有.”客之门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法令纹里嵌满了尴尬.
“进过…散试…没?”龙满问.
客之门的脸变得扭曲起来,他没再答话,法令纹里嵌满了绝望.
乐乐的耳朵抽动起来,林子里有响动.
“礼三邪,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手里攥着一把剔骨刀.
“月月鸟,我躲你躲的好苦啊!”花脸的礼三邪赤着脚,眼泪汪汪的看着对方.
“你杀了永刚哥全家,今天我要宰了你,为永刚哥报仇!”年轻人悲愤异常,双眼布满血丝.
“月月鸟,能给我机会解释嘛.这里面有点误会.”
“闭嘴,你个狗娘养的!”
“月月鸟,你追了我这么久,都追到国考这来了,追得你脸上痘儿都变多了.邪郎真的没想到,你会如此执着.”
刀锋劈下,三邪闪躲不及,被砍下半拉袖子.
“月月鸟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跟王永刚无冤无仇,杀人只是因为收了别人的钱.”
刀锋再次劈下,几丝玫红的头发飘散在风中.
“…我跟你素不相识,躲着你也只是因为没人花钱杀你.”
“老子砍死你!”月月鸟高举剔骨刀,当头劈脸的砍向礼三邪面门.
“要不我给你想个法子,你花点钱雇我杀了我自己呗?”
丝线从树枝上倒垂下来,绕到背后紧紧缠住了月月鸟的脖子.他双脚悬空,脸憋得紫红,眼珠夺眶而出,手里还紧紧攥着剔骨刀.
“就跟你说别急,先听我把话讲完.本来是钱的事,非要用命来办.”礼三邪手刀一挥,断开丝线.月月鸟四体落地,僵直不动了.
触目惊心的杀人一幕完整展现在眼前.树丛里乐乐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他感到天旋地转,背后响起客之门吃吃的笑声.
“新鱼就是新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