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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莲音走后,我也与爹、斋行秀和司徒筱雨踏上了通向广陵的道路。
在这之前,我与被大哥从地牢里放出来的伽罗长老谈了话,他果然失去了为紫箫灵君做事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有个下落不明的儿子要找寻。周身没了瘴气与戾气,伽罗长老称得上是个和善的老头,很是配合在风城中四处搜查的定云宗,大哥也允了他继续做楼兰的大祭司。
伽罗长老的龙族养子名唤水仙,司徒烟有个龙族的男妾叫水仙,这微妙的巧合显得颇有些蹊跷,我和爹答应在广陵城中为他留意一番。这一路上并无异常,因为仙姑已经从东海回到焚香城,斋行秀在半途中便改了道,不再与我同路,道别后便径直踩着她的阔斧赶往焚香城去了。
司徒筱雨才从昏睡中清醒不久,和我们同行的时候显得十分安静,也并没有刻意地将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稍稍减缓了一些我们之间的尴尬。我觉得气氛有些生冷,便凑过去与她说笑,而她也相当大方地听着,时不时笑着回上两句,倒也不显得拘谨,与先前那暴力的河东狮模样大相径庭。
刚刚踏入人头济济的广陵城,眼尖的我便看到了城墙上徘徊的熟悉身影,登时御着飞剑奔向那人身边,试探着唤道:“尹大哥?”
尹随风愣了一愣,随即将斗笠上的黑纱撩起,谦谦有礼地颔首道:“西卿兄弟。”
他的衣摆上并无一丝尘埃,身侧的剑也残留着香油擦拭过的痕迹,看样子已在这里驻留了颇久。身旁的爹与尹随风不熟,看了我们一眼便带着司徒筱雨渐渐远去。我站在城墙上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风景,问道:“尹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尹随风抱肩立着,眉目间流露出几许怅然:“**香城那滑稽的求亲之事后,吾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不知她人在何方,不知她心属何处,吾只得回到与她初遇的广陵城郊,在青山福地清修之余,时常在这城中走动打听;若是能与她重逢,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若这世间的男子都能像尹随风这般痴情,何愁找不到娘子。我心中唏嘘着与他寒暄了几句,因为要去赴城主司徒烟的寿宴,便与他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日,客套几句后就御着飞剑离去了。
北卿早已在我和爹尚未到达风城楼兰的时候就率先来了广陵城,因为人生得软糯可爱,据说很受城主夫妇喜欢。想到那个给司徒烟戴绿帽子的斋雪弥,我没来由地感到些许寒意,心中暗暗祈祷这次广陵城之宴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高大华丽的青石殿宇前,略显疲惫的司徒筱雨被一群美貌的侍女迎了进去,而我和爹则候在牌坊外,等在这里混吃混喝多日的北卿出来相迎。
半盏茶的功夫后,一个身着白衣的水灵少年与几个侍者从殿宇内迎了出来,见到我便柔柔地唤道:“二哥。”
时隔多日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幼弟,我上前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揉捏着那水嫩的小脸蛋,深情款款地道:“这么多天没见二哥,想我了吗?”北卿轻笑一声,伸出削葱般的细指在我胸膛前划了几下,用软糯的声音道:“当然想,北北最喜欢二哥了。”
我听罢心情颇好地扬起眉,与北卿情意绵绵地对视着,拉起他的小手放在胸前道:“最喜欢二哥?南南听到了可是会伤心的哟,他这几日一直在闭关修炼,可是想你得紧。”北卿依偎在我的胸口,听罢轻哼一声,仍是腻在我的怀里不肯起来,有些幽怨地说道:“谁在乎那个死鬼……”
我抱着自个儿的幼弟,一种近乎于感动的荡漾感袭上心头,刹那间令我无比满足。
是了,没有遇到老妖精之前的令狐西卿,就是这么风流倜傥,就是这么玉树临风,无论是南卿北卿还是花花草草,都曾这么为我倾倒过。
“北北……”陶醉地臆想间,我们身后忽然飘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不想爹吗?”
北卿这才意识到我们身边还有个第三者,从我怀里直起身来看了他一眼,摸摸自己光洁的小下巴很是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扬眉冷笑道:“谁想你呀臭老头。”
爹白眼一翻,在还未晕过去的时候就被冲到身后的我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躯,幽怨而委屈地看着远比北卿孝顺的二儿子我,看来是被他气得不轻。他的小心脏似乎有愈发脆弱的趋势,我抹了一把冷汗,朝那边暗自得意的北卿使了个眼色,在侍者的引领下进到了司徒烟的殿宇。
当看到那位传闻中权势滔天的皇城主时,我险些歪掉了下巴。
雍容华贵的锦帐之下,身着繁丽长袍的男子轻轻摇着手中的羽毛扇,一双水灵的桃花眼顾盼生辉,雪白的肌肤看上去更是吹弹可破,美如谪仙;然而他倾国倾城的容貌全都被下巴以及嘴唇上的一小撮胡须所掩盖,看上去不伦不类,委实有些可笑。
“世侄,你可是不记得我了?”他轻轻启唇,酥麻入骨的声音便远远地传入我的耳朵,竟硬生生地激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莫非又是一个练了《溪客真经》的老妖精?
我站在爹身边,拼命地想要从脑海中搜寻中司徒烟的身影,然而我的记性虽不差,却也没法完全记得身为冰人的自己遇到的过客;放出灵息询问了尚在阵谱中休憩的鸳鸯一番,鸳鸯也对这个胡须美人相当陌生,心下的疑惑不由得更深。
虽然不记得司徒烟,可我们令狐家作为冰人包办过的喜事无数,有司徒家参与的媒宴或喜宴想必也不在少数,在哪里遇见过也说不定,于是干干地笑着,上前一步拱手道:“司徒世伯名扬天下,西卿又怎会不记得您哪?”
司徒烟朝我丢来一个清浅妩媚的微笑,顿时让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掉得更欢快了。“……令狐老弟,你家阿西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司徒烟看着我,**的胡须在嘴唇上轻轻颤动,仿佛想要将我吃掉一般。
他摇着手里的羽毛扇子,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嗔怨:“阿西刚满月的时候,还在世伯身上撒过尿呢。”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鬓角滑过。
“怎么,你可是不认?”司徒烟轻声说着,桃花眼里氤氲着诱惑的水光。他的举止神态都让我想起曾在焚香城中险些对我霸王硬上弓的林婉秋,心中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好感来,只好怨怼地朝身边的爹看了一眼。
爹若无其事地坐在贵宾的软椅上饮酒吃菜,对我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北卿用柔柔的目光注视着我,也没有上前来打圆场,仿佛打定了主意要看我这二哥出糗。“……夫君,一两句玩笑话倒罢,切莫吓坏了西卿公子。”温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我看到一个墨发及肩的绿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依气质和身量来看,应是羽族无误;容貌与司徒筱雨有五六分相似,看来就是那位司徒夫人斋雪弥了。
“筱雨那丫头给西卿公子惹了不少麻烦,算来我们司徒家理应好好感谢公子一番才是。”斋雪弥在司徒烟身边坐定,看着我微笑道,“我家老爷时常会犯些浑,一些不正经的话还请西卿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司徒烟那双桃花眼轻轻一挑,半是幽怨半是薄嗔地道:“瞧你说的,哪个娘子会在客人面前如此说自己的夫君?”
两人相视而笑,分明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而我却从这般和平的表象中嗅出了诡异的味道。一个是花枝招展的男子,一个是温和清雅的女子,司徒烟已是归元期的修为,而斋雪弥似乎也已结婴,这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般配,说是貌合神离也不为过。
我本想就司徒筱雨体内龙羽两脉冲煞之事向司徒烟提起一二,但这种涉及丑闻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明面直说,在纠结之下侧头朝爹看去。爹朝我使了个眼色,仍优哉游哉地喝他的小酒吃他的小菜,于是我便按捺下来,继续淡定地与司徒夫妇寒暄。
不过话说回来,那司徒筱雨今年也有些年纪了,又与司徒烟生得半点不像,这么多年来他一个归元期修士竟发觉不出异样?看着他和斋雪弥恩爱的样子,直觉告诉我这两人之间有鬼。
应付老妖精向来不是易事,好在北卿嘴甜,见我说不上什么话便接过了话茬,将司徒夫妇哄得眉开眼笑,就差把他认下来做亲儿子了。没有招架之力的我有些坐不住,便寻了个静修的借口离开,在执事官的带领下到了他们为来往名修准备的幽静楼阁,放出阵谱里的鸳鸯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抓石子。
若是让爹看到我这般懒散的模样,指不定会冲上来踹我一脚。
不多时,我听到远处的空中传来了青鸟的短鸣,下意识收回抓着石子的手,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去便被一具温热的躯体覆上了脊背,眼睛也被一双温软的手掌遮掩住。“世叔?”我咽了下口水,在一片黑暗中悄声问道。
“嗯……”醇厚而慵懒的嗓音在我耳旁响起,他捂着我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揽住了我的腰,低声笑道,“想我了么?”
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息渐渐变得暧昧起来,我挺直了腰板道:“这才只不过一日未见而已。”紧贴着的身躯传来异样的触感,我注意到背后那人身上光洁一片,惊异之余差点咬到了舌头:“你、你怎么没穿衣裳?”
胸口的衣襟已被那人顺手扯开,他伏在我耳边呢喃道:“广陵城太热,我见到阿西又把持不住……”
我想要挣扎,却被他死死地扣在怀里,暗示和引诱的意味很是分明。我红着脸,想起这楼阁四周并没有人窥伺,于是顺从地解开腰带,嘟囔道:“不是前天才做过么……”
身后的人闻言一愣,竟一时僵在了那里。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了些许异样,猛然挣开他的桎梏向后看去,便瞧见障眼法被破除之后的道道灵息回到某人体内,面前出现了一张小小的苦瓜脸。两人默默地对视了许久后,我气得一巴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将他掼在身下怒吼道:“令狐南卿!!想死就跟二哥说一声!”
“……二哥娇羞的模样真是有趣。”南卿幽幽地看着我,语气变得有些森然,“原来二哥已经跟观莲音做过那事了啊。”
我一时语塞,知道南卿分明是将我误会成了在下的那个,可经过他方才的试探,能相信我是压倒观莲音的才怪。“呵呵,感觉有点不爽呢……”南卿的脸色很是阴沉,周身缭绕着某种不知名的黑气,头顶青烟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垂首叹气道,“罢,嫁出去的二哥泼出去的水,我才不管你。”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阴沉之色却并没有消减半分,将自己褪下来的衣裳悉数穿好,半晌惆怅地道:“我想北北了。”
我正在一旁郁闷着,闻言便舒展开了眉眼,揽住南卿的肩膀微笑道:“北北啊,他现在正和司徒夫妇在一起谈天,二哥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南卿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不必了,二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