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说是要比一比,其实也就是正常演戏。
他又不是女演员,还抢c位、挡镜头什么的。
主要他是希望能够演的比平时要出彩一些,不然接下来的这场戏,他恐怕会一直被“压”在下面,因为“方达”在这整件事情中天生就是气势不足的。
冯导喊了拍摄,他和张婧初立刻进入状态。
方登自大学退学后,离家出走,独自抚养了自己的女儿,受尽了社会上的艰辛与磨难。
这种艰难,她自己是能够忍受下来的,因为她觉得这是对自己年幼无知犯下错误的一种惩罚。
但是,当这种苦难降临到她女儿头上时,方登受不了了。
当这么可爱、懂事的女儿,被她当家教的一户人家诬陷为砸坏了贵重物品的“坏孩子”时,她却有口难辩,无法为自己的女儿撑腰,这何其悲哀。
于是,她带着对女儿的满心愧疚,回到了养父的家里,她有些撑不住了,想找亲人依靠。
尽管这位亲人也被她的离家出走给伤害了。
回到家的方登一直被养父劝说着回唐山找亲人,因为她的养父想要让方登的小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孙女,多两位疼她的姥姥姥爷。
但是方登不愿意,一直一直就不愿意,小时候被救起来的那一刻,就有人问她家长的事情,当时她就一言不发。
其实幼年方登心里明白,如果真想找,她是能找着妈妈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母亲最后选择了弟弟时,她有多么地绝望,而且好像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死亡是什么。
她清楚的知道那一个时刻,她在等死。
一想到那个时刻,她忽然就不想要母亲和弟弟了。
所以,她缄默不语。
大家就都以为她忘记了家里的事,然后她就被领养了。
其实,“救弟弟”这三个字,这些年来一直写在她耳朵边,她不是不记得,她是忘不了。
但是命运这两个字最是玄妙。
一场7.8级的特大地震悄无声息,却又轰轰烈烈地发生了。
千千万万的人,他们的命运都因为这一场大地震产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而方登和方达他们两个作为地震后的生存者,对此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听到实况的惨烈之后,他们两个毅然决然地投入了震区,援助当地受难的人民。
就这样,他们相遇了。
方达要把自己捐赠的东西给当地的红十字会,一路横穿过残垣断壁,忽然看到几位戴着有“唐山”标记的红色袖套的人,正在搬石块,想要救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杨严心里一动,在这里居然碰到老乡了,问:“哎,你们是唐山的?”
“是啊。”
杨严看到他们满身尘土,手上多处地方都被擦伤了,皱着眉道:“我来晚了。”
对方却没有再和他寒暄下去的意思,只是甩头道:“来了就不算晚,赶紧取家伙去,赶紧救人。”
“好,卡,我们继续下一幕戏。”
杨严走出镜头,看着群演进入镜头,开始演出一幕幕地震后的悲欢离合。
场地做的很逼真,甚至大部分石块都是直接从施工工地挪过来的。
演员也都很敬业,很多被压在石块里都是真的被压在石块下了,承受着身体上的压力在演着戏,而饰演救援人员的那群演员,都很卖力地在挖掘着搬运着碎石、石板,就算受伤了,也没有半点停顿。
在演到地震这一块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救人、在救人。
杨严和张婧初的这一场对手戏,从下午演到晚上,下午很多幕戏都是他们擦肩而过,隔街相望,并没有真正的见面。
而这场夜戏,方登和方达见面了。
杨严穿着一身被泥灰沾满了的衣裳,入了镜头,走到那一大块被道具组特定交代过的类似坦克车的履带轮上坐下,那位下午入镜过的“唐山老乡”走近,递给他一瓶水,问他:
“你胳膊怎么没的?”
胳膊?杨严往自己的左手看去,空荡荡的,假肢早在救援的时候就不知道落哪里了。
杨严笑笑,接过水,用牙把水瓶盖给咬开,随意道:“七六年没的。七六年,你埋里面了没?”
对方抽了支烟,吐出一个圈,回道:“七六年,我两岁,也不记事,我妈没了。一辈子没妈。你们家呢?”
杨严点点头,多年之后,他们这些“地震遗民”尽管心里痛,却也能够很自然的说出那些往事了。
他说着自己,“我就剩一妈了,我爸跟我姐都没了,我和我姐是龙凤胎,地震那会儿,我俩被压在一块水泥板下,我妈找人来救的时候,发现翘我这头呢,就压我姐,翘我姐这头呢,就压我。
人问我妈保谁,我妈怎么说啊?”
方登就坐在离方达仅有一米远的地方,她吃着压缩饼干,旁边两位唐山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中。
大家都是苦命人。
但是当她听到其中一位说的双胞胎的故事时,忽然就愣住了。
杨严继续道:“我妈不说,人家急了,再不说,两个人都没了。”
同乡下意识地说了句:“手心手背都是肉。”然后接着道:“你妈就保儿子了?”
杨严灌了口水,心里堵得慌,“七六年地震,把我妈这辈子全都毁了,她心里碎的跟渣一样。你知道我妈常说的一句话是啥吗?”
“啥呀?”
杨严听到同乡这么问,眼神忽然空茫悠远起来,看向黑暗中的残垣断壁,道:“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倒的房子都盖起来了,可是我妈心里的房子再没盖起来。”
冯导在场外激动地让摄影师给特写,“就是这个镜头拉近,拉近,要杨严那个眼神。”摄影师照做,冯导从机器里看到近景下杨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来的种种意味,知道这个镜头是成了。
“32年了,老太太心里就守着这些废墟过日子。”
冯小钢让摄影师对准杨严的侧面拍特写,昏暗的灯光打下来,意外地却让杨严的眼睛特别亮、又特别黑沉,矛盾地让人看不明白里边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
“好!”冯导看到这个镜头内心实在是兴奋。
他喜欢特写,尤其是眼神的特写,他觉得这是最能够传达人物情绪的一种方式,但是这种特写他一般只用在“影帝、影后”这种实力演技派身上。
不过,他觉得此刻的杨严值得这个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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