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值得珍惜一辈子的女人……
就因为这一句话,郁积在陈大小姐心中的怨念都在那一刻全然释然了。林梦梵不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人,可是每每她说出的话总是叫人莫名的心暖。此后隔阂不在,两人窝在一张小床上,睡意袭来,相拥而眠。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孩子木愣愣地站在小床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被小朋友直勾勾地盯着,陈大小姐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以180迈的速度直冲脑门,满脸的潮红,像是被人窥探了最为私密的事一般,恨不得鸵鸟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永远不要再出来,更不要再瞧见这个孩子才好。
好在林梦梵体谅,将小朋友抱离床边,而后又耐着性子哄着大小姐从被窝里钻出了美人脸来,若是让旁人见到陈总这般德行还不叫人自插双目。
不过相较陈萱曦的掩耳盗铃,林梦梵的自欺欺人倒是更胜一筹。
“小梦,阿姨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我以后叫你朵朵好嘛?你看你叫王梦朵,朵朵多好听阿,花骨朵的朵朵,对不对?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应了,朵朵!……”林梦梵亲昵地捏了捏小朵朵鼻尖,做了最后的确认。
陈萱曦洗漱完毕,见林梦梵一边给小朋友扎小辫子,一边自顾念叨,对于林阿姨这点小心思陈小姐自是心知肚明,但仍忍不住想要对其翻个白眼。
待这一大一小收拾妥当,小简也将前一日的公文打包带到医院,陈总这伤倒是并无大碍,只这伤口未愈,头上挂着彩,若是被陈老爷子收到消息那是必定要追根揪源的,万一不小心将林姑娘揪出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遂只能在此“留院观察”。
林梦梵带着孩子离开以后,便去见了李若昕,或许是林梦梵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见到孩子激起了母亲对孩子的不舍,总之李若昕是答应了手术。
大概是陈小姐之前打过招呼的缘故,医院出动了最好的几位内科专家组织会诊,制定几套手术方案而后又确定了手术时间,反正这些这些林梦梵都不懂只能听专家的安排。
大凡是病人,尤其是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病人在动手术的前一天都会恐惧害怕,有的病人之前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手术,可是真到那一天又吵着嚷着要回家,有的病人甚至想不开直接跳了楼。所以有人说得了这种病的人一半是被吓死的,一半是被病魔折磨死的。林梦梵有过陪护的经验,对此甚是了解,为了防止李若昕动逃跑的念头,前一晚特地将孩子送到她的病房,让这娘两睡在一起。
着是如此李若昕依旧担心,又一次旧事重提,若是手术失败,希望林梦梵能替她照顾孩子。孩子她一个姑娘能不能带暂且不说,万一这女人心事一了,再没了牵挂,真就死在了手术台上,因此林梦梵自是不会就此答应她。
手术从早上九点开始,林梦梵琢磨着若是顺利,怎么着都得等到下午,所以并未将孩子带在身边,不想才进去以个多钟头,手术便结束了。
看着手术室前熄灭的灯光,梦梵有种不好的感觉,她的预感一向精准,果不其然,待主刀医生出来以后,一脸遗憾地告诉她,患者的癌细胞扩散到肝脾,已经无法动刀,照这样的情况,最多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随时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咋听到这个消息,林梦梵头脑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昨天还在和朵朵说等病好了要带她去迪斯尼的,那个女人怎么就只剩下两、三个月的命呢?
林梦梵抚着额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孩子该怎么办,朵朵谁来照顾,这么年轻的生命居然就要走到尽头了,一切仿若身在梦境。
对这个女人,林梦梵有过怨,有过恨,可即便是恨极了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让她死阿。看着李若昕带着氧气罩毫无血色的脸,真的很怕她睁开眼,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这失败的手术,还有那所剩不多的时间……
然麻药终究是有醒来的时候,等待的过程显得尤为难熬,林梦梵完全不能思考,只是机械地看着病房里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直到陈萱曦打电话给她,林梦梵才从呆愣的状态清醒过来。
陈小姐不放心,便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在得知手术结果之后,两人都是一阵沉默。恰在此刻病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林梦梵见此忙挂了电话,走到床前,叫了几声她的名字,果然没过多久,床上的女人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
李若昕醒来,第一句喊得不是疼,而是手术成功了没有,对着她那双充满期许的眸子,林梦梵瞬时陷入了沉默。林梦梵天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女人,但此刻让她说出那些决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手术……手术成功了,你会好起来的,会好的!”林梦梵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睛却始终不敢再看床上的李若昕一眼,“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你……”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林梦梵便快步走出了门,所有的力气仿佛在此被抽离了一般,脑袋昏沉沉得,只能依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去医生办公室,她不能让医生将实话道出,起码不能这么直接地就将实情告诸病人,她很怕看到那张本就苍白的脸陷入死灰。
大夫大概也是听多了这样的要求,并不反对,只是对着林梦梵道,病人的时间已不多,而今治疗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们能做的不过是减缓她的痛苦,作为家属不如问问病人想去什么地方或是想吃些什么。
这其中的意思无非是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不要让她留有遗憾地过完人生最后一程,林梦梵没搭话,不过心里却已有了盘算。
可能是因为“肿瘤切除”的缘故,此后的几日李若昕一直表现地十分开心,也没有再提要将孩子交给林梦梵的事。
即便是吃着最为普通的止疼药,李若昕好似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患处不疼了,连胃口似乎也好了许多,虽然依然会呕吐,但状态一直很好……
“真想带着朵朵去迪斯尼玩玩,她自小,我就没带她去玩过,就是老家的动物园都没有去过……”自从林梦梵改口叫孩子朵朵起,恐是怕惹她不快,但凡林梦梵在时,李若昕也不再叫孩子“小梦”了。
离开刀已过去了两个星期,李若昕的刀口也好得七七八八,下床走动完全不是问题,然而这就意味着离最后的大限也近了两个礼拜。
而今李若昕是过一天少一天,生命进入了倒计时,看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的流失,若说林梦梵毫无触动那是假的,每每看到孩子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她都会升起一丝不舍,可又不得不压抑那股莫名的情绪。
“病人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能满足她的就尽量满足她吧……”医生的话总时不时在耳边回响,心中沉沉地叹了口气,“迪斯尼现在可能不能去,不过你若想带孩子去游乐园还是可以的,反正你的病已好得也差不多了!”
“真的吗?梦梵,你会陪我们一起去吗我……咳咳……”言及此处,李若昕虽是干咳得厉害,但纵然涨红了脸,依旧难掩满脸的兴奋。
“当然”,林梦梵挑了挑眉,脸上平静如水,“明天我给医院请个假,咱们早上去,晚上回来,把药带上应该问题不大。”听此,李若昕自是同意。
带孩子和一个病人出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林梦梵为此需要准备不少东西,给孩子的吃食,还需要一张轮椅以防不备之需。
当然这些事她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陈萱曦,因为邻城分公司出了些状况,陈小姐住院没几天,就赶去处理,不过却一直不忘与林梦梵保持着联系。
当得知林姑娘要同那母女出游,陈千金并未阻拦,当然她也明白即使自己阻扰,林梦梵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只会让她更为难而已,遂只嘱咐她要小心,并且告知林梦梵她托小简找了个阿姨可以帮她照顾孩子。
原来陈萱曦心疼林姑娘,怕她又是医院,又是照顾孩子两头受累,因此特意雇了个能带孩子的阿姨,听说人品很好,而且有照顾自闭症孩子的经验。尽管林梦梵不习惯家里多个陌生人但是眼下的情形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林梦梵便带着母女两去了游乐园,因为不是休息天,里面的游客并不多,李若昕的状态不错,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如纸。但是为了不扫孩子的兴,仍旧强撑着。朵朵不会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对于可以盘旋在半空里的“小飞机”,还有旋转木马还是很有兴趣,甚至好几次和别的小孩一样兴奋地挥舞起如藕断般的小手。
玩了大半天李若昕有些支撑不住,人病恹恹得不复来时的精神,还直犯恶心,林梦梵见母女两恋恋不舍的模样,也没法只得提议打道回府。
回程时,已过了午餐的时间,路上李若昕说是想吃面,尤其是林梦梵亲手擀得面条,那还是她们在大学时,煮过得,当时因为经济不宽裕,每个星期基本上都是以面食为主,那时吃多了反胃,而今想来却是世上最美的佳肴。
犹豫片刻,终究是不忍拒绝,遂带着母女两人返回了自己的住处。林梦梵先把李若昕她们安排妥当,自己才去了超市购买面粉等食材。
等采购齐全,林梦梵回到家,还没开门,隐隐约约地就听到屋内有争吵的声音,因为适才走得急她没拿钥匙,而今听到门内传来得动静怕是出了事,林梦梵只得猛拍铁门,“李若昕,快给我开门,开开门!”
林梦梵十分焦急,里面的人听到她的叫喊,不仅没有开门,反而是吵得更为激烈。林梦梵伏耳贴到门上,没有听到李若昕的声音,反倒是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女声。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却是自里打开了,趴在门上的林姑娘冷不防险些跌了个跟头。
然而还没等她站稳,那人便道,“林梦梵你是脑子进水还是被门挤了,你能不能长长心,你引狼入室有瘾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