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我脱口而叫,这个女孩子欢喜非常,她看着我又哭又笑。“主子,您终于醒了……“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方才认出她来,“青绫。“
她连连点头,眼里的泪又滴了下来,“主子,你可醒了……“一句话说不完,她就拿绢子捂了嘴,死命的不许自己哭出声来。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心里一阵失望。原来是青绫,原来不是?井,原来只是个梦,原来,我还在宫里……
宫里,我刷的又睁开了眼睛,不对,我不是在万梅宫么?
我不是吃了那颗红丸不能动弹不能睁眼不能说话的么?
我不是生死难料前路未卜的么?
这样想时,我手一撑,居然就坐起来了,转头看屋子里的摆设,竟赫然是在我的清柳苑内。
我回来了,慕如风居然将我送回来了?
手肘一松,人又跌躺在了枕上,青绫吓得一声叫。“主子,您小心……。“
我喘吁吁的问,“我怎么了?“
青绫又忍不住落泪,“有人给皇上的羹汤里下毒,被主子误服了。“
“是这样么?“我微微的闭上眼,对这个答案我并不奇怪,之前在万梅宫,慕如风就已对太后说过,我是替他中的毒。
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又将我送回清柳苑来了,并且,解了我身上的药,他没有要让我死的心,之前,我真的想到过。我可能再没有睁开眼的时候。再回不了清柳苑,见不到青绫姐妹了的。
可是这会子虽然回到清柳苑了,可为什么我心里居然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想到慕如风冰凉的唇印在我的脸上。他对我说,“明月,你别恨朕……“
他的声音分明带着极重的伤痛,可是分明,太后已经离开了的,他还有必要再装出这般模样来的么?
想到他当时的语气,我心内虽然明白那不是真的,可是我的心居然在颤抖,我竟然好像并不怎么怪他似的。
纵然,我睁开眼时,并不意外的看见我身前只有青绫一人。
其实我死我活,他如何会在意,宫中佳人那么多,想来他的眼里,只有贞妃一个人的罢……
……
“姐姐,主子醒了么?“是红绫又惊又喜的声音。
青绫道,“是的,你出去先将参汤端进来,再命人赶紧回皇上和皇后娘娘去。“
脚步声细碎,红绫答应着出了房门去了,青绫掖一掖我的被子,在我耳边轻声哽咽了道,“前天,主子同各位主子娘娘们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奴婢和红绫两个急得不行,可是又不敢去慈宁宫问,只得将咱们清柳苑的大门紧闭了,一屋子奴才都出去偷偷寻找打探,直到晚上也没有消息,一屋子奴才急得只是哭……,“说到这儿,青绫大约是想起了当时情景,一时就哭得说不下去了。
缓了一口气后,她才又接着道,“没成想这时候皇后娘娘遣人来斥责主子,道主子您无视宫规,不敬太后,擅自从慈宁宫不告而归,命主子您速去慈宁宫请罪,奴婢之前还想着,会不会那布偶的事又有了别的说法,太后娘娘将你怎么了,这会子一听皇后派人的人这样说,奴婢就更加的慌了,随那老嬷嬷去了坤宁宫,将主子不见了的事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听,立时便紧张了起来,忙就传了懿旨下去命人寻找,一面又命人去回皇上,可是去回的人很快回来,回说:皇上在万梅宫呢,传不进信儿去……,“说到这儿,青绫不觉又一次哽咽住。
我睁开眼,“那,后来呢?“
青绫忙擦一擦泪,接着又道,“皇后娘娘一听皇上竟然在万梅宫,一时也没有了招儿,满宫里人谁不知道呢,那万梅宫是皇上的清心之所,但凡他进了万梅宫,是绝不许人去吵扰他的,皇后娘娘无法,只得命人先找着,只等皇上出万梅宫再回上去,然而这个奴才又说,皇上连传了太医进了万梅宫,不知道是不是?体有恙,皇后一时就慌了神,竟将主子您丢开不管了……。“
正说着时,红绫正端着参汤进来,见青绫正边说边哭着,她也红了眼圈儿道,“姐姐无奈只好回来,只命小喜子小庆子在外留意着消息,可是哪里有呢,大家都急得要疯了呢。“
青绫接过参汤来,一面就催红绫,“还不赶紧命人去回皇上皇后呢,只管在这儿说嘴,后来怎么样,我不会告诉主子么。“
红绫忙将泪抹干净,赶紧的出去了,青绫拿银匙边将参汤轻轻搅动着,边又道,“大家再怎么急,也还是没有一点儿主子的消息,倒惊得满宫里的人全都知道了,一时又来了许多人探问,其实哪个不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来的呢,不过是要知道事情的底细罢了,奴婢只得又耐起性子敷衍着,如此,一直到今儿早上,突然被人抬了主子您回来了,大家这才知道,前儿皇上去慈宁宫觐见太后时,不小心崴了脚,怕太后知道了担心,就召了正在廊下观梅花的主子您,扶了他送回清心殿,又正好有奴才送了栗子羹进去,主子你怕烫着皇上,就端起来自己先尝了一口,不想那碗羹里竟是有毒的,只是一小口,主子立时便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皇上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就将主子挪进了万梅宫,又严命太医们不许张扬,这才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眼见青绫满是后怕的样子,我心中歉然,忙努力挤出一缕轻笑来安慰她,“傻姐姐,我这会子不是好好儿的在你跟前呢么,你还哭什么呢。“
她比我大,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我心里其实是拿她当姐的,这样叫出来却是第一次。冬来场扛。
听了我的话,她的泪却落得更凶,语气里不知是埋怨还是嗔怪,“主子只说这会子自己是好好儿的了,可是就不想想您自进这皇宫以来,三番两次的从鬼门关上转了回来,心着主子遭的罪,奴婢的心里跟油煎着似的,前儿眼见主子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了,奴婢和红绫两个偷偷的对着哭,说主子这会子不知道正在哪里受着苦呢,没想到奴婢们揪心,主子自己个儿倒没事人儿了。“
看着她担忧着急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感动着,不由就拉了她的手,“青绫……。“
大约是看见了我眼中莹然欲落的水意,青绫忙又忍住了,她将参汤吹凉,舀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我张嘴喝了,心里却在想着,哦,原来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三了。
已经是第二天了。
才将一碗参汤喝完,就听远远的传来喧闹声,有太监奸细着嗓子传唱:“皇上驾到……。“
我一激灵,嘴后一口参汤便呛了出来,青绫边拿绢子给我擦拭,一边道,“主子小心些。“
我挣扎着推开她的手,只努力将头看向门口,他来了,他来了……
皇上驾临来看自己,是宫中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好事儿,而我此时,却只觉得后脊梁骨上一阵发凉,他来干什么呢?
又会有什么诡异的事在等着我?
只是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我避无可避,咬着唇挣扎着要起来接驾,门帘一挑间,慕如风已经进来了,见我要起身,他几步过来双手一按,“明月,你躺着。“
“臣妾给皇上请安,“我只得以额叩枕,喘吁吁的道。
他怜惜的从青绫手里接过帕子,“明月,以后只有朕在时,你不必拘着礼儿。“
青绫一听这话,脸上露出惊喜,我却淡薄的将头不着意的扭到一边,轻声道,“臣妾谢皇上抬爱,只是礼不可废,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只是这句话一出口,我的眼里到底有泪滴了下来,若在以前,他方才的话定让我心暖意暖,可是此时再听时,心里却只有寒意森冷,再觉不出有半点绮丽欢喜了。
忙挥动袍袖,不着意的将眼泪拭去,再转头时,我脸色已是正常,“臣妾才醒来时,青绫告诉说,臣妾是中了毒,皇上,可是如此么?“
慕如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定定的看了我一眼,才点头,“是。“
我轻轻落下眼皮,语气惶恐,“是臣妾大意不谨慎了,令皇上受惊烦扰,臣妾该死。“
伸手轻抬起我的脸,他的目光炯炯,里面满是只有我才能看得懂的意思,许久之后,他就笑了,“明月,你很聪明。“
这样的语气看似平和,我心里只觉得冷,只是他袍袖间的杜衡香依旧有着令人心息安定的力量,我忙定住心神,将下巴从他的手里轻轻挣脱出来,唇上亦有笑意,“臣妾愚钝粗蠢,皇上过夸了。“
他的呼吸分明一停的样子,随即又恢复正常,“朕就喜欢识时务,明事礼的女子,愚钝粗蠢于否,倒不重要,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他说这样的话,意思已是极明白的了,我于是点头,“臣妾一定谨记皇上教诲,绝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