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理我?”
萧瑾欢站在院子里,对身后突然传来的男声并不觉得惊奇。只是自顾自的扫着梅花枝头的落雪,扑簌的碎雪,重新露出花瓣的白梅,倒显得高洁。
“没有啊。”
语气没有任何的不对,倒是反而让喻之燃诧异,难不成真的是他多想了?
萧瑾欢抬眼,望了望这满枝的花朵,轻柔的松了口气。
这越是苦寒梅香越沁人心脾,倒是让萧瑾欢原本烦躁的心情冷静了很多。
转过身,将自己手里的那木盒放到了喻之燃的手里,又抬手抚了抚鬓角。
喻之燃在萧瑾欢抬手的瞬间便瞧见了那只紫玉的镯子,接过那木盒的同时,微微的勾了勾唇,“被你发现了啊。”
萧瑾欢静静的看着他,“你觉得我就那么傻?”
喻之燃摇摇头,怎么会呢,他一直以为这天底下的女子,没有一个人能敌得过她萧瑾欢的聪明才智。
“你的玉冠,还给你。”
萧瑾欢顿了顿,“你就不怕真的被雷劈啊?”
喻之燃无奈的笑笑,“不会的。”
白了他一眼,“我当年可是差点就要嫁人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喻之燃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玉冠,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不是没嫁嘛。”
“再说,”将木盒关好,喻之燃抬眼看过去,满目皆是深情,“接了我的婚书,可就不能反悔了。”
萧瑾欢撇撇嘴,“我可没说要嫁你。”
“说过的。”喻之燃当即否定,在这一点上,他可是格外的坚持,“我问你嫁给我好不好,你说是你心之所向,说过回京就要嫁给我的,说过平安从靖阳出来就要嫁给我的,如今又接了婚书,更是不许反悔了。”
他的声线柔柔的,却很是能给人以力量,本就是萧瑾欢理亏,死不承认罢了。
但面对这么温和的他,萧瑾欢也不好反驳。
“赐婚的圣旨下了?”
几乎是肯定的询问。
喻之燃轻轻“嗯”了一声,“婚期定在二月初二。”
萧瑾欢点了点头,“那也不远了。”
“喻之燃,你喜欢哪个季节啊?”
萧瑾欢抱着暖手炉,披着厚厚的大氅,鲜红的颜色在这白茫茫里格外的显眼。
“嗯……”低头思索了半响,才缓缓的开口。
“今年的春天,今年的夏天,今年的秋天……”
萧瑾欢吃笑,“那就是不喜欢冬天了呗?”
喻之燃含着温和的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应该还会有今年的冬天。”
萧瑾欢疑惑,“那去年的就不喜欢?”
“嗯,不喜欢。”干净利落的回答,倒是让萧瑾欢愣了愣。
“这是为什么啊?”
“没有你。”
……
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却极其真挚,目光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不曾偏移半分,让萧瑾欢无处可逃。
最后灿然的笑成了冬日里的暖阳,温温的捂着他的心脏。
“你在边关吃苦了。”
撅了撅嘴巴,萧瑾欢透露出几分心疼。
“没什么不好的。”萧瑾欢抬眼望去,这前庭花院中的景致真是一年四季都有出彩的地方,如今站在雪地中,头顶挂着梅花的景致,更是美不胜收。
“就是会特别想你。”
萧瑾欢脸一红,往他的胳膊上锤了一拳,“说什么呢?”
“没骗你啊。”
喻之燃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躺在床上闭眼之后会想起你,看着壮阔的长河落日会想你。”
“我从没有觉得边境的生活有多么的困苦。”
“唯一的那点苦,大概就是只要我放下武器,不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就会想起你。”
喻之燃苦笑了声,“萧瑾欢。”
“我满心满眼的只有你。”
萧瑾欢静静的与他对视,一时之间,仿佛时间停摆,在这是不是簌簌落下的碎雪之中,萧瑾欢透过朦胧的视线,似乎是瞧见了那个把自己视作一切的人。
那个人,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会在危急的时候将她护在身后,告诉她,“公主别怕。”
会在她偷摘未成熟的果子的时候,默默替她承下这一罪责,只说是自己看护不力。
会在她从高高的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用他那也还瘦小的身板,垫在她的身下。
会在她撒泼打滚要吃糖的时候,偷偷的从宫外给她带进来,虽说一天只有一颗,却也能够甜到她的心坎里了。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从不吝啬将他的怀抱留给她的人,这样一个深情专一,用情至深的人,她萧瑾欢何其幸运,会成为这样的人的妻子。
“喻之燃。”
萧瑾欢轻轻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嘶哑,“你还真是,”
“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啊!”
是骄傲,是自豪,也是心疼的啊!
萧瑾欢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正巧,我也喜欢你。”
耳边传来轻柔的一句话,让喻之燃嘴角的笑意微微扩大,他好喜欢这句话啊!
灵儿静静在一旁守着,就算圣上那边催的急,让公主赶快前去用膳,也不曾上前催促。这种情意浓浓的时候,让她怎么忍心上前打破这份美好啊。
一旁的景从着急的在原地直跺脚,他可不像灵儿那么自在,毕竟皇上已经催促,那还是继续磨磨唧唧的道理,若是耽误了事,那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不管了,景从摒弃一切,想要上前告知之时,被灵儿一把拉住,“你干嘛去?”
景从急躁的不行,“陛下都催了!”
“那你着什么急!”
灵儿一脸嫌弃,甚至不愿意施舍给他什么好颜色,“让你乖乖待着,你就乖乖带着就是,放心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差点把灵儿的耳朵给震聋了。
“那可是陛下的旨意啊!”
灵儿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有公主在呢。”
“有公主在也不能违抗了圣意啊!”
“不是,你怎么听不懂呢,”灵儿只觉得这景从真是比她的脑子还不灵活,“你家主子跟我家主子在一块呢,公主就算晚点过去,陛下也不会说什么的,不会怪罪的。”
“可是……”
“哎呀,你一大男人叽叽喳喳的烦不烦啊!”
景从被灵儿突如起来的凶悍吓得有几分说不出话来,抹了把脸,“随便吧。”
喻之燃与萧瑾欢闻声往那处看了一眼,萧瑾欢仔细端详着他们二人刚刚的争吵,看上去十分的有意思,想到了什么萧瑾欢猛地抬头望向喻之燃。
“怎么了?”
“你身边的那个护卫,今年多大了?”
“跟我同年生的,怎么了嘛?”
萧瑾欢了然,脸上挂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是觉得,应该跟灵儿属性挺配的。”
喻之燃拧了拧眉,正巧看见景从一脸无语的闭上了嘴,脸上写满了不甘愿,轻挑了眉,“你确定?”
他怎么瞧着,那景从看上去被灵儿压制的死死的呢?
萧瑾欢肯定的点头,“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啊。”
一个要打,一个愿挨,那岂不是属性很合嘛。
掐了掐腰,萧瑾欢淡淡的瞥了一眼,笑得开怀,“你舍不得?”
喻之燃果断摇头,“但凭殿下做主。”
萧瑾欢被这一声殿下叫的更开心了。
“走吧,吃饭去。”
小年夜的晚饭,大概已有很多年没吃的这么团圆又热闹了。
这席间多是长辈,萧瑾欢倒是恭敬了许多,但也吃的自在。喻家人都是些随和的主儿,不拘小节的,不然也不会在京中盛传她是个没用的废物的时候,对她依旧恭敬且以礼相待。
萧瑾欢很喜欢这种不被世俗言论所左右的人。
也怪不得这样的人家,能养出喻之燃这样的儿子来。
只是时候被萧若权拆穿,非说是因为没几个人说她好话,才会格外显得国公府的人的恭敬,说是她就是没被人夸过,一时之间惊喜罢了。
萧瑾欢对此进行了强烈的反驳,但却被萧若权的化骨绵掌搞得最后一句话都不愿意说,自己跑回晗欢阁睡觉去了。
又因着席间吃了酒,据灵儿说,她回去的路上,非说要跟墙上的此刻决一死战,惊得陆元整夜未安生,仔仔细细的将皇宫上下翻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最后才恍然,是不是夜间墙上行走的猫,被公主给看错了。
又闹了好大的一同笑话,萧若权足足的给她笑到了除夕。
“以往你吃酒,大都是醉了便睡,那日到底事怎么回事?”
就算是萧瑾欢气鼓鼓的,萧若权也没有打算轻易的就这么放过她,“难不成是因为被赐了婚,兴奋的不得了,才会出现这等糗事?”
萧瑾欢抄起桌上的茶盖就朝其毫不客气地扔了过去,被萧若权轻巧地躲开,未伤分毫。
除夕夜,朝臣都要先进宫来,萧瑾欢却打算趁着这个前朝忙碌的时间,出门去转转。本想借着萧若权的马车直接出宫,奈何萧若权一来先将她嘲笑了一番,却不愿意带她出宫。
“为什么?”
萧瑾欢原本打算去妙音间和露华衣阁看看呢,总要去给那些姑娘们散发点钱财。
“你与喻霖的婚事,现在是京中上下都在讨论的事,我听说有些官家小姐今日还会出门采买些新服饰,你又何必去听那不痛快的话。到头来还不是让自己生一肚子气。”
萧瑾欢一时气上了头,“这有什么,我还能怕她们?再说了,我嫁给喻之燃怎么了,我俩的事管那些碎嘴子什么关系,我还能吃亏不成?”
萧若权当即反驳,“我说小公主,和安公主。谁担心你了呀!”
“啊?”
萧瑾欢一头雾水。
萧若权接过灵儿斟的茶,轻轻的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喝了口热茶,去了去风雪寒气。
“我是担心那些个官家小姐们,被你欺负的不成样子好不好。”
萧瑾欢憋了嘴,一副委屈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你都不向着我?”
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需要我向着你?”
萧瑾欢登时收起了那副憋屈的小模样,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那倒是也不用。”
轻挑了眉头,“小祖宗,若是真的听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自然是不会吃亏,只是那些个官家小姐们若是人多,再在你这受了委屈,原本就因着你地位尊崇,这样一来,定会有传言称你仗势欺人。”
“现在看不过是女儿家的争嘴,但事情一旦发酵,谁知道事情会怎么发酵,你还想给琮儿惹麻烦?”
“你小时候惹了多少祸事,都被皇兄拿着年少的由头给遮掩了过去,但如今你可是长公主,又是年后就要嫁人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萧瑾欢泄了气,看样子今日是出不了宫了,今日出不去,只能要初三过后,才能挑出点空来了,萧瑾欢趴到桌子上,“怎么嫁了人,作为反倒是受限了呢。”
“那我到底干嘛要家人啊!”
萧若权微微的摇了摇头,“合着你成婚不是因为喜欢人家小国公,单纯是为了方便出宫撒野啊?”
“哪有。”萧瑾欢心虚的反驳。
说起来,她还真是有想过这最重要的一点,那便就是自己能过出宫,不用在宫中拘束着了。
“那我日后是不是都要担心着喻家的名声,不能再拿权势压人了呀?”
萧若权倒是不赞同,“非也非也。”
“有些事,不一定要明着来,暗着来的乐趣,反而更大。”
萧瑾欢对上萧若权的眼神,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睛,愈发笑得变态了起来。
“皇叔。”
“怎么啦?”
“你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暗中干坏事才没被皇爷爷看上,无缘这九五至尊的位置吧?”
萧瑾欢笑得清甜,问的话却看起来有些扎萧若权的心。
“怎么会。”
萧若权倒是根本没有不开心,反倒是笑得自在,“当年我是故意让你皇爷爷发觉我这性子的,不然哪有今日的自由。”
萧瑾欢砸了咂嘴,“那你这不是坑我父皇嘛。”
“你父皇那时候成天抱着你,整日里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等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坐这皇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啦!”
萧瑾欢手里的瓜子掉到了桌上,“萧若权。”
“你丫是不是太恶心了!”
“趁人之危啊!”
萧若权摇摇头,“大侄女,非也,都怪你来的正是时候!”
“怪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