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和宁家人都早早守在门外,“小兔崽子,总算回来了”,宁远武刚将宁小宝抓下马来,正好收拾一番,就张大嘴,看着缓缓进来的人。
“臣,臣,宁..”,宁远武实诚的武夫,咚地跪在地上,“宁将军,不必多礼”,周池羽上前搀起他来,“不是听,听闻,皇上病逝,由景乐帝继位,怎地,怎地?”,宁远武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说道。
“此事一眼难尽,容后再说罢”,周池羽转身,看见一旁的苏之年、苏暮寒和苏夫人,站的笔直,苏之年更是脸色难看,负手而立。
“苏丞相、苏将军、苏夫人”,周池羽向他们行礼,“身为阶下囚,老夫受不起!”,苏之年背对她,可他毕竟是迂腐文人,纵然再多怨愤,可君臣之礼,不得不拜,是以,内心矛盾至极,那背也便不再挺直。
“雪儿”,苏夫人拉过苏沐雪,给她使了个眼色,询问为何皇上会来此,“娘..”,苏沐雪刚要开口,就红了眼,实在乃以启齿,
苏暮寒迈步走出来,朝着周池羽拜道,“虽不知朝中发生何事,但都与苏家无关,不知皇上来此为何?”,
“苏将军,我已退位让贤,不可再称呼皇上了”,周池羽顿了顿说道,“今日,我来漠北,是奉命来颁旨的”,
“颁旨?”,连苏沐雪也不知此事,惊讶地望着周池羽,见她从袖中取出圣旨,念道,“昔女帝误信谗言,受奸人诬陷苏家谋反乱政,今朕已查明真相,苏家乃是一门忠烈,故免去苏家流放之苦,封苏之年为明德忠国公,封苏暮寒为三军统领,封苏秦氏为贤孝夫人,即日回京,钦此”,
“谢皇上隆恩,臣遵旨”,三人跪下领旨,皆是又惊又喜,“祖父、爹娘,我们可以回京了”,苏家小儿子激动说道,苏家众人沉冤得反,皆是悲喜交加。
“圣旨说,先女帝误信谗言,不就是说她是个昏君么?那这个昏君..还亲自来颁旨?”,宁远武挠了挠头,指着周池羽,一头雾水。
“就算你将功补过,也弥补苏家人受的冤屈,你走罢”,苏之年收起圣旨说道,“昏君!与虎谋皮!”,苏家人低声唾骂着。
周池羽拱手朝着苏老爷子深深一拜,“苏老爷子、苏将军、苏夫人,古语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皇位之争,更是胜者为尊,身在其中,不由己,若是池羽败而得诛之,也是怨不得人的”,
女帝在位时,国泰民安,百姓富庶,边境安平,而她为了洗尽苏家冤屈,更不惜留下千古骂名,更亲自颁旨,身在朝堂中,苏之年何尝不知身不由己,何尝不知夺嫡之争,败者为寇,怨不得人。
苏之年长叹了口气,只说道,“早该颐养天年了,朝堂的事,与我无关了”,“若非当年皇上留有情面,我苏家人早已是刀下亡魂,沉冤得雪又有何用?前尘往事都了了”,苏暮寒说道。
“如此,便好说了”,周池羽大喘口气,神情和缓,朝着苏家人说道,“还有一事,要禀给诸位长辈”,她看向宁远武,“宁将军,一路走来,腹中空空,可有吃的”,“有的,我即刻叫人去备”,宁远武让宁家人和下人都退下,
宁小宝不肯走,被宁远武拎了出去,宁小宝不甘心撇嘴道,“有的人真有本事,死的都能给她说活了。当初冤枉苏家啷当下狱,流放漠北,一道圣旨,一句身不由己,就完了?”,
“小兔崽子,你少说两句吧”,宁远武拖着她走了。
苏沐雪屏气,两手拧着手绢,紧张的发抖,“朝事已了,苏家应与殿下并无瓜葛”,苏之年说道,周池羽接口道,“是苏家长女苏沐雪的婚事”,此话一出,苏家人皆是看向苏沐雪,见她脸色苍白,苏夫人担忧道,“沐雪,怎么了?”,
周池羽朝着苏家人说道,“我当日留沐雪在宫,有损她的清誉”,“那些谣言不信便罢”,苏之年哼道,“我有愧沐雪,应向诸位长辈请罪”,周池羽躬身拱手,不是她不想跪,而是苏家人受不起这天子的一跪。
“还请苏家长辈将苏沐雪许给我,我周池羽自此立誓,绝不负她”,周池羽一口气说完,眼前的苏家人都愣住了,半响没有作声。
“荒..荒..荒唐”,苏之年气的脸色发青,他颤抖着手,脚步踉跄,指着周池羽,“你,你,荒|淫胡来,为何,为何,要欺我孙儿清白声誉?!”,
“我苦命的儿啊”,苏夫人哭倒在地,抹着眼泪,苏沐雪上前,直直跪倒,“祖父、爹、娘,孩儿跟池羽是真心相许,望你们成全”,
只听得苏家一片哭天抢地之声,尤以苏老爷子的声音最大,“老夫就是死,也决不让沐雪落在你的手里,说什么两情相悦,分明是你忌惮苏家,想以此胁迫我等!可怜我孙儿,被你蒙骗,动了
真情!”,
苏夫人从头到尾就是一句,“我苦命的儿啊”,苏暮寒的脸色最难看,他想起从前宁子沐跟顾青笙,如今,自家女儿又..真是家门不幸啊。
周池羽头疼的皱着眉,沉声道,“够了”,哭天抢地的声音嘎然而止,苏夫人咬着手帕,抽噎着,苏老爷子捶着胸口,瞪着眼,看周池羽,就算是退位的皇帝,可还是没人敢不听的。
“方才皇上的圣旨,封赏了苏相、苏将军和苏夫人,可没有苏沐雪,是因为,景乐帝还托我给苏老爷子带来一道圣旨”,周池羽慢慢从袖子里又取出一道圣旨来,“皇弟说了,这道圣旨,由我来决定是否颁布”,
“圣旨封苏沐雪为帝师,终身伴我身侧,服侍、教诲”,周池羽拉着苏沐雪的手,望着她说道,
“我不想以此等身份桎梏她,我想以真心待她,让她一世无忧,凭生欢喜”,
“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允你周朝皇族,如此待我孙女!”,苏之年青筋暴起,几乎要跳起,不甘、愤怒,
周池羽眉角跳了跳,走近苏之年跟前,低声道,“不若我换个说法,苏沐雪占了我的身子,欺了我,又如何?”她略提高了声音,“苏家可要还我这个公道?!还是我要去金銮殿上讨个说法?”,
“你?!”,苏之年脸色又青又红,吹胡子瞪眼,仰头就要往后倒,被苏暮寒扶着,他捂着胸口,连声哼哼,“你..你..!不成,不成体统!”,
“娘,孩儿此生早已认定了池羽,再不愿嫁人了”,苏沐雪拉着苏夫人,哭成一团,“我的儿啊,你这样如何能为世俗接受啊?”,苏夫人跟她抱头痛哭。
苏暮寒长叹了一口气,拉起苏夫人,朝苏老爷子拜道,“父亲,孩儿不孝,从前总是违背您的意愿,我从未求过任何事,沐雪既与她情深不悔,便求父亲成全了她们”,
苏之年震惊地看着苏暮寒,“暮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父亲,她们的情,不容于世,可却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苏之年摇头,沐雪是他最为器重和疼爱的孩子,“沐雪,她是老夫,老夫的珍宝,老夫怎能?”,
“苏伯伯何苦执着啊”,只听得一声慵懒的声音,门外走来顾青笙、宁子沐两人,看的眼前的惨况,亦是怅然,宁小宝从宁子沐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四周。
宁子沐上前,将苏之年搀扶落座,低声道,“苏老爷子对我当年的事,亦有所听闻,若是一意相逼,恐怕,苏沐雪是宁死..也不会放手的..”
苏之年颤了下,看向苏沐雪,脸上神情挣扎、犹豫,
“青姨、宁姨,你们为何来了?”,周池羽惊讶,当日她们动身时,青姨并没提过要来漠北。
顾青笙叹气,“你,皇祖母,担心你,成不了事,便叫我和沐儿过来,她,她,落不下面子”,
“是叫你来,我是陪着来的”,宁子沐捏了把宁小宝的脸,寻了凳子坐下,叫宁小宝端来一碟瓜子,斟茶倒水。
苏沐雪拉过周池羽,两人双双朝着苏之年、苏暮寒和苏夫人跪下,“使不得,使不得”,苏暮寒作势要扶起周池羽,苏之年坐不住的站起来,一张老脸发青,要皇帝跪自己,他哪受得起,苏家祖宗的灵牌都要倒了。
苏之年看着周池羽,哼了声,“沐雪是苏家最重视、最珍贵的人,你若敢亏待她,我绝饶不了你!”,
“是”,周池羽知他松口,自然痛快应下,与苏沐雪相视一笑,守得云开见月明。
宁子沐磕着瓜子,喝着茶,听着宁小宝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居然叫皇上给她颁圣旨,让苏沐雪终审伴她身侧,真是极度的无耻”,宁小宝打发掉她爹后,又跑回来继续偷听的,前因后果知道的清清楚楚。
“端后教出来的人,能夺皇位,这点能耐还能没有?”,宁子沐摇头,想到远在苏州的本尊,从前就能把她算计的团团转,就咬牙切齿,
顾青笙抿了口茶,笑道,“照她的性子,那第二道圣旨定然是假冒的,否则,早就颁旨,何必费那些口舌?”,
“什么?假的?!”,宁小宝从座上跳起来,瞠目结舌,“她周池羽吃了豹子胆了,敢伪造圣旨?!”,
顾青笙摇头道,“以她的谋略,在皇宫时就定然想好为苏家平反封赏,是以,第一道皇上颁的圣旨为真,平复冤屈并大加封赏,减轻苏家人的怨愤,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足以收复苏家人的心,但她知道,苏老爷子虽最是顽固,但他迂腐守礼,故情理外,要双管齐下。圣旨施压,再叫
苏家有愧于周氏,叫苏老爷子不得不妥协”,
“苏家怎么会愧对皇族?”,宁小宝不解问道,顾青笙神秘地道,“我没有猜错,便是...”,
她看向宁子沐,对方还她一个白眼,
宁小宝转了转眼珠子,“我日夜守着沐雪,她决无机会”,话音刚落,宁小宝一拍大腿,“云倾师父那夜,周、池、羽,你卑鄙”,
顾青笙笑道,“步步为营,招招算计,天下皆在她棋局中,也不知,退位归隐,是天下的幸,还是不幸”,
“反正是我的不幸”,宁小宝哇的哭出来,抱着宁子沐,“小姨,她俩要双宿双飞了”,宁子沐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争气点”。
“是天下的幸或不幸,我不知,可我知,若我真心相待之人,定是幸事”,周池羽牵着苏沐雪走出来,横了眼宁小宝,笑着说道,
“从此以后,我的天下,便只得沐雪一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