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的话语也没了开始的犹豫踟蹰,反而多了几分恐惧和惊恐了。
他是毫不怀疑的,一旦这位王妃真的没了,恐怕他真的连儿女都要搭进去了。
“最好如此。”宿梓墨微微的侧了侧头,那漆黑的发丝比之黑夜还要深沉,就是那双暗色的眸子也比之暗夜还要来得让人窒息,他慢慢吞吞地道:“毕竟,你的儿女可是抵不过我王妃的尊贵的。”
柳浩轩也在他隐身后,便松开了他的衣领,把他丢在了一侧,焦灼地跺了跺脚,喝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快点。”
哪怕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刘太医也只觉得汗湿重裳,额角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抖着手去翻药箱,胡须抖动着,忙应着:“是,是……”
他现在简直是把脑袋提在了裤腰带上了,这可是比在宫里给那些个娘娘小主们看诊还要来得让他无措。
这位王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虽然刘太医或许在京中有些经营,但是,而今他被困在了宸王府,外头又乱成了一糟。惹急了,这位狗急跳墙,杀光个刘府,并不是大问题。
而今,多得是借口能拿捏。
往日里就是再人脉广,再舌灿莲花,而今在绝对的武力跟前,都成了枉然。
毕竟,关键时刻,还是拳头硬才是真道理的。
刘太医战战兢兢地围着穆凌落打转,在柳浩轩的再三催促下,他硬着头皮道:“如今,还是先把这利刃给拔出来才是……才是正事。至于,至于王妃肚子里的小主子,现在也判不出来……”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现在也是紧张得不得了,生怕有个万一。
“那你倒是动手啊!光看着作甚?难道这刀子还能自己蹦出来不成?”柳浩轩此时也是脾气上来了,往日里被温润勉强掩藏住的暴戾也冒了出来。
刘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微臣,微臣实在不擅这个……唯恐动手,伤了肚子里的小主子……”
这拔刀也是个技术活,若是偏差了,可是会伤到内脏或者是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拔刀的时候,必须稳当……手是绝对不能抖的,如今,微臣,微臣恐怕难以胜任这个……”刘太医如今手心里吓得满是汗水,连刀子都握不住,何况是拔刀这样的事儿。他根本做不来的!
柳浩轩还没来得及毛遂自荐,就听得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宿梓墨站了出来。
“我来。”他神情沉寂,语气平静地重复道:“由我来。”
刘太医闻言愣了下,但旋即又松了口气。左右,这件事由宿梓墨来做最好了,到时就是有个万一,也赖不到他的头上来!
不过,他觑了眼神情冷淡的宿梓墨,他总觉得宸王妃都成了这样儿了,就是连宸王妃的哥哥都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了。这位王爷这样儿的冷静,倒是实在是叫人侧目的!
他以往也是听过京城里的传闻,听说这位王爷对自己的王妃,甚至喜爱。而今看来……那些个流言,怕是有待商榷了……
“如何拔?”
宿梓墨的话语拉回了刘太医的心思,他连忙正了正神,就开始指证宿梓墨拔刀的方式和方向了。
柳浩轩见宿梓墨这般积极,唇角动了动,倒是没在口出恶言了。
“对,就是这个方向。”
随着刘太医的一声低呼,宿梓墨冷着脸,飞快地把小刀抽了出来。动作快速又迅捷,一道鲜血飞溅了出来,刘太医飞快地避开,倒是得以幸免,却是旁边的宿梓墨却是淋了一身。
那身玄色的衣裳上染上了鲜血,却很快又被衣服本身的颜色给压了下去,只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而衣袖上也溅了些,握着刀子的手上也染上了血迹。
那温热的鲜血就仿似滚烫的热油溅在他的肌肤之上,让这个哪怕是杀尽了千人都不曾眨眼不曾手抖的战神,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匕首雪亮的刀尖上是徐徐滑落的嫣红血迹,就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曼陀罗花,让人光是一眼,就仿似要被灼伤了。
“好了。”
宿梓墨攥紧了手里的匕首,明明是冰凉的匕首,仿似是在穆凌落的体内埋得太久了,竟然还带着丝丝温度。
刘太医回神,立刻就开始着手去止血了。
宿梓墨素来不是迂腐的人,此时更是以穆凌落的生命至上,自然不会犯当初跟季家一样的错误。
刘太医虽然没带药童,但是好在连翘跟着穆凌落学过医,此时也是搭上了手,能够帮上忙来,而不是让刘太医手忙脚乱。
宿梓墨退后了一步,望着眼前喧嚣又紧张的一幕,眼神连错下都不曾。
柳浩轩也是紧张得不得了,他却还知道回避,虽然着急,却背对着床,只来来回回地踱步,以图缓解心中的焦躁不安。
柳浩轩从来没这样焦灼过,最后的一次,还是当初被召回柳国公府的时候,但那时候他还小,虽然觉得不对劲,却并没有这般的慌乱躁动,也是直到看到了棺材才恍然大悟。
但是,他而今去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穆凌落必须活下来!
时光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冗长,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绵长。人就仿佛是漂浮在了空中,找不到着力点,整个人都有些晃晃悠悠,心里明明难受又着急,却偏生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柳浩轩最后的目光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宿梓墨身上,比起他的焦躁来,他似乎显得格外的沉静稳重。这就让刘浩轩有些看不透的同时,又愈发地觉得心凉了。
他的妹妹受了这样重的伤,他却是一动不动,连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
柳浩轩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找茬,他也知道宿梓墨的心情根本不像是表露出的那样无动于衷。
但此刻,他心中蓬勃欲发的不安,却是急切需要寻找一个发泄口。
他眼眸一眯,就朝着宿梓墨冲了过去。
“宿梓墨,我告诉你……”
“王妃,王妃……刘太医,怎么回事啊?”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连翘带着哭腔的声音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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