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都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漫长了起来,窗外的大雪还在沸沸扬扬地洒落,屋内温暖如春,窗边有着薄薄的一层冰花,朦朦胧胧的。
宿梓墨的手指抖了抖,最后却还是按在了穆凌落的腹部,以往总是会给予反应的腹部,此时也是一片死寂。而指尖,都是在他熟悉不过的,粘稠黏腻,属于鲜血的触感。
他突然想起,刚才秋晚烟的举动,愚蠢的妄图以手指阻拦伤口的流血,当时他不理解,而今轮到穆凌落的时候,他似乎恍然明白了过来。
这不过是无助无措下的自我安慰,甚至还存着隐隐的希望。
这是,他以往最是讨厌的。
而今,他却也开始如此了。
但是,无论他做什么,穆凌落都不曾有反应,就像是死了般的寂静。
他扯了扯唇角,低头在她冰凉的脸颊磨蹭,“阿落,醒过来吧!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请你醒过来吧!”
自傲如他,此时真正的理解到了。
没有什么,比失去她还要让他感动痛苦的了。那些,以往以为跨不过的难关,此刻在她面前,都仿似成了笑话。
但是,无论他如何的诉说,她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是他的小姑娘,这是他的妻子,这是他孩子的母亲,这是他永远不能失去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似只是一瞬,又仿佛是许久,久得宿梓墨都成为了一尊雕像了。
门被人用力地从外面推开,门撞击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的刺耳。
“大少爷,大少爷,您先等等……”这是连翘阻拦的声音。
“连翘,你让开。这次,你的失职,我晚些与你算账。”男子冷冽又饱含暴怒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其的可怕。
连翘一愣,顿时阻拦的趋势便顿了下来。
而柳浩轩推开了她,快步就入了室内。
他穿着漆黑的大氅,上面落满了洁白的雪花,就是头顶都是一片花白,被这屋内迎面而来的暖气一吹,就融化成了点点滴滴的水珠。
柳浩轩大跨步地往内室而来,看到里面的情景,特别是穆凌落身上的伤势,他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他一把扯过安静得过分的宿梓墨,把他猛地推了开来。
宿梓墨一时不察,整个人撞上了屏风,屏风霎时就被撞倒在地,发出了轰然的声响。
宿梓墨才刚刚爬起,就被柳浩轩又给揪住了衣领,往那搁着茶具的桌上摔去。
宿梓墨也不反抗,桌上的茶具被扫落在了地上,他还不曾站稳,就被柳浩轩扼住了脖颈。
柳浩轩凑近了他,见得宿梓墨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抬手就给了他几个拳头,直把宿梓墨的嘴角都给揍得肿了起来,“宿梓墨,你真是好样的。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跟我许诺的?现在,你又是怎么做的?”
“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保护阿落么?”柳浩轩指着床上毫无动静的穆凌落,一贯俊朗的青年,哪怕是他父亲去世都不曾哭过的男子,此时喉间都哽咽了起来,眼角也微微泛红,表情显得尤为的可怕。“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宿梓墨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篮子上,里面还放着做了一半的虎头小玩具,他眼眶终于慢慢地湿润了起来,他闭了闭眼,把水汽锁了回去,干裂的唇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柳浩轩把他的头狠狠地按在了桌上,“你该说对不起的对象不是我。你出征在外,我知道迫不得已,但是宸王府的防守已经薄弱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竟然连个王妃都护不住?是护不住还是根本就没用心?你宸王是何等的能耐,在外面叱咤风云,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么?”
“宿梓墨,我就问你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心?”柳浩轩咬紧了牙关,眼眸里水汽弥漫,“我只有阿落这一个妹妹,我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她吃了那么多苦,我本来是想让她这辈子过得快快活活的。哪怕是为此付出了我的一切,我的性命都无所谓!可是,你是怎么护着她的?”
“我当初就不该把她交给你。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站在她的身边。”柳浩轩恶狠狠地道,他猛地推开了他,“我早就跟她说过,我和外祖母他们能给她找到更好的归宿。是她瞎了眼,竟然选了你。”
他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了穆凌落冰凉的小手,眸色阴郁:“若是阿落这次渡过了难关尚且好,若是她有个万一……我不会放过你的,哪怕你是宸王。”
“大少爷,这跟王爷没多大关系。一切是因为奴婢没提高警惕……”宿梓墨对穆凌落的深情,连翘是看得最清楚的。如今看柳浩轩迁怒宿梓墨,她也忍不住想出声为他辩解下。
“住嘴。”柳浩轩截断了她的话,冷叱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不过是吃了宸王府几斤米,就忘了自己的主子么?”
连翘一愣,脸颊顿时苍白了一片,“奴婢……不敢……”
“太医呢?都什么时候了,太医怎么还没来?宸王府上下是干什么吃的?”柳浩轩喝道。“没看到人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府中连个大夫都没请么?”
“之前派人去请了大夫,但是因为被围了府。所以,人都被抓了。之前好不容易王爷派的人解决了围府的人,立刻就派了人去请太医了,方才也加急去请了国师了。”连翘回道。
“既然请了,人怎么还没来?不知道催么?”柳浩轩见穆凌落气息稀薄,愈发的着急了。
“是。”
而从头到尾,宿梓墨都没有反应,他静静地爬了起来,只望着床上的穆凌落默默地出神。
许久许久,他才回了句:“阿落不会有事的。”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单的……”
如果真有个万一,他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单地走的。
毕竟,她是个那么怕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