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池在衣食方面有让人难猜的怪癖。
挑起食来无人能及,筷子都可以不动一下,可不挑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下咽,对于这一点,向宜总是佩服。
一句“饿了”,就拉着向宜起床下楼去吃早餐。
县城没有什么太有特色的东西,向宜又怕邹文池不能接受小店的环境,谁知道邹文池一点都不挑,到了楼下,直接找了一家早餐档就走了进去,坐下之后对着墙上的分类菜单看了好一会才把主动权交到向宜手上。
“哪个好吃?”
“嗯?”向宜回神,“这种小店味道都差不多。”
“好吧。”邹文池叫了两份粉、一碟油条和一盘几乎每个桌上都点了的素味小糕点。
早餐店紧挨着县城的教育界,几个中学都坐落于此,正值上学时段,买早餐吃早餐的学生络绎不绝,邹文池素白色纯棉T恤加一条休闲卡其裤,简单大方,却在简陋得有些过分的小店里还是一下抓住人的眼球,过往的学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邹文池倒是没太大反应,倒是向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吃早餐,似乎承受这种赞赏目光的是她一样!
邹文池敞开两条腿坐着,拿着粉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配着点的油条跟糕点,明明算是不斯文的吃法,在他身上却一丝看不到粗鲁的影子,反倒是狂放得更真实。点的东西,向宜没吃多少,几乎都被他扫光了,而且还招手又叫了一份,看他的样子就知道饿惨了。
“你慢点吃!”向宜看不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够再叫,小心噎着。”
邹文池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几下,“饿了。”
“昨晚没吃东西?”她一直以为他是吃了东西才来等自己的。
邹文池摇头,“从在A市赶过来都没怎么吃东西,昨晚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更饿了,你不饿?”
向宜被他前一句话弄得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脸一下不自然的涨起一抹晕红,最后补上的那一句反问更让向宜有一种冲上去堵住他嘴的冲动,瞥眼看他,只见对方丝毫没有受自己的影响,一个人吃着东西一脸目的达成的谄笑。惹得向宜一阵气恼。
出了早餐店,向宜忍不住开口。
“这的早餐有那么好吃?”
邹文池一本正经,一把搂过她的肩,“说实话,很难吃。”
“咿?”
“我只是饿了。”他好笑,“目的是填肚子,和它好不好吃没太大关系。”
向宜彻底服。
“你要直接回酒店吗?我……”向宜说得有些吞吐,“我要去一趟医院。”
邹文池脚步一滞,“嗯。”
他还是谅解她的,纵使心里不舒服,但他邹文池不是那种霸蛮到不讲道理的男人,对于向宜,他还是愿意给时间让她自己去处理。
向宜忙的解释,“我就去跟他说一声我要先回去,还要跟我阿爸他们说一声。”
昨晚就那样跑出来,又没有打电话,估计他们也正在担心自己。
邹文池双手环抱傍在后脑勺,耸耸肩,“OK,你那边好了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嗯。”
“喂,向宜。”才走没几步,邹文池又叫住她,向宜回头,只见他站在原地,“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向宜咬着唇,心里瞬间涨满了感动。
曾宇有些变了,向宜其实还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他。
口袋里有邹文池给她的那一张卡,此时摸起来,向宜觉得有些烫手。
曾宇在病房里,看到向宜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最后压下去,因为曾阿妈也在,曾宇妈妈昨天看到向宜哭着和曾宇分开的,以为他俩吵架了,现在看到向宜回来才暗暗松了口气。俩人好,她是很欢喜的,对于向宜,两老都很中意。
“要送阿伯去大医院看看吗?”
两人出了病房,在楼梯间停下,一前一后站着,向宜先开的口。
曾宇顶着少有的一双黑眼圈点点头,“这两天就转过去好好检查一下。”
“……”向宜不知道说什么,走上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邹文池给自己的那一张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递到他面前,“这个……知道那个钱不够,这张卡也有几万块,你拿着应急。”
曾宇颓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神色,疑惑的目光从那张卡慢慢移到向宜的脸上,“你哪里还有钱?”
向宜没打算瞒他,咬着唇鼓了一丝勇气,捏着卡的手紧了紧,“邹文池给我的,阿伯检查治疗都需要钱,不够的话……”
“不够的话再跟他说?”曾宇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屑,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轻哼一声,“向宜,你跟他……已经好到,用他的钱都已经那么理所应当了吗?”
一句话就像一把刀戳到向宜的心口上,痛得她连手都开始微微发抖,“这钱就当是你借的,如果你不肯要,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阿伯的病不能耽误,这个钱就算是我的名义借给阿伯的,你不收,我就给曾伯娘。”
向宜收回卡,转身就要走,几步之后又停下,却没回头,“还有,我只请了两天假,我要先回A市了。”
“是他过来接你了?”曾宇刚刚的愤慨低下去,这个问题他少了底气。
向宜恩一声算是默认,转身离开往病房走。其实这一次回来,说没有私心都是骗人,下车的那个深夜,她内心有多么期望能看到他来接自己,可惜,他错过了那份期待,向宜自然的也将它收了起来,邹文池千里追来,那份真挚与诚意让她愿意把自己这份感情放到他的身上。
是的,她要尝试着,尝试着去接受邹文池。
出了医院,先把医院旁租的旅馆退了,东西不多,邹文池也没有回酒店,就在医院外面等她,向宜见到他的时候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有没有熟人,还是不敢和他走得太近,邹文池有些失望,但还是尊重她,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向宜上去收拾东西,邹文池就在旅馆下面等着,等她下来的时候收起手机上前接过她的行李,默默又坚决的来了一句,“以后别住这种地方了,不安全。”
回到酒店,向宜放了东西,要回村子一趟,跟家人说一声然后吃个饭再出来,邹文池倚在窗边的护栏上看着她。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向宜有些慌了,捋了捋散落的发,“……不用了吧,搭车很不方便的。”
其实邹文池想说交通根本不重要,他也不介意,可是话还未出口,看到向宜脸上的躲避跟慌乱他就收回了还未出口的话,点头,“路上小心,我在这边等你,晚上可以出来吗?”
“可以,中午吃饭,下午就出来。”
送她出来,邹文池要牵她的手,县城不大,向宜总觉得不合适,试着挣扎了几下都未成功,邹文池定了决心一样的不松手,感受到她的不情愿,出酒店的时候才松开。
“还没有跟家里人讲?”
邹文池皱眉,心里最介意的还是这个。
向宜视线闪躲不敢跟他对视,支吾几下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还没……他爸爸生病,这时候讲,不太好……”
邹文池果真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向宜扯了扯他的衣角,“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说清楚的,我和他……我们两个,已经说清楚了。”
向宜的这个主动解释让邹文池好过不少,顾不得她的想法,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侧脸在她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去吧,早点出来。”
家里人知道她要走,知道她有工作要忙,没多说什么,早早收了工,给她做了一顿算是丰盛的饭菜。向宜有些担心邹文池等得无聊,也跟着动手,吃完午饭就搭车出来。
邹文池叫了外卖,刚吃完向宜就回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
向宜看了下时间,“回去有两趟车,中午和晚上,要不我们赶中午那趟车,不休息了?”
邹文池有些不满的皱眉,“坐长途车?”
向宜一脸理所当然,只当他问这话是顺口,“要不然?”
“……”
邹文池选择沉默,但是跟着向宜来到车站买票上车的时候,只上了车前,还没来得及脱鞋子,邹文池的脸已经黑得不行,直接拽着准备拖鞋的向宜下车。
“怎么了?快要开车了。”
“不坐!”邹文池这时候大少爷的脾气倒是上来了,长途汽车他没想过会多好,可是看到里面的环境,他还是板着脸发表自己的意见。
“哈?”向宜一脸诧异,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邹文池已经将上了车的行李拖下来,命令似的抛下一句话,“到市里坐飞机回去!”
“邹文池!”
向宜没动,皱眉想要将他拉回来,“票都已经买了。”
邹文池直接拿过她手里的两张票,顺手撕成几下,在向宜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潇洒的扔进垃圾桶,“没了。”
事后平静下来的向宜回头去想这件事,其实也能理解邹文池,长途汽车的狭小的床铺,不知多少人用过的枕头被子以及充斥了各种难言气味的车厢,她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
从县城乘车到市里,再转车到机场买了最快的航班,短暂的候机时间,邹文池坐着假寐休息,看起来有些累,向宜想要把行李箱拿远一点,邹文池扣着她的肩强制的按着她靠在自己肩上,“别动,你也眯一下。”
机场午后的光辉投射进来,落在光洁的白色地板上发出类似奢华的干净光芒,向宜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以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舍得坐飞机来回,不菲的价格总是让她望而却步,而和邹文池在一起,一向节俭的她似乎已经做了很多以往看似是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