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诚走后,高珣,高江,俞平三人,转身去了亭舍。不一会儿,三人从亭舍里搬出了几个大铁锅,先做好准备,然后等高诚带来粮食。可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三人的眼前,亭舍里的柴火不多了,最多只能煮几十个人粮食的柴火。还有一百多人的柴火没有着落。
正在高珣三人苦恼之时,行人百姓帮了他们的大忙。原来在高珣与俞平交谈之时,他们出于好奇,留下来观看。从高珣与俞平的交谈中,知道了高珣要卖马给这些流民买粮食的事。他们没有想到高珣年纪不大,就有如此仁义之心。他们都是些底层百姓,对这些因涝灾而流落他乡的流民,充满了同情,更是感同身受。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混乱,大部分的官吏只知道横征暴敛,不管他们的死活。一旦有天灾,这些流民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可是同情归同情,他们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粮来救济这些灾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倒在路边。如今好了,高珣站出来为这些流民做事,他们对高珣所做的事,由衷的感到认同与钦佩。
他们看见高珣三人站在柴火面前发呆与苦笑。作为庄稼人,哪里还不知道高珣他们缺柴火,也同时知道高珣三人还很缺人手。于是他们来到高珣面前,要求帮忙。高珣等人见百姓要帮忙,哪有拒绝之理,正愁人手呢。于是高珣把百姓分成三队,一队专门生火烧水。一队去不远处的树林,灌木从中,拾取柴禾。而高珣三人带着一队人,把分散在四周的流民安置在一起,以便照顾。
待安置好流民后,高珣与俞平一时无事可做。高珣对俞平身为一个官员,一个大汉官场最底层的亭长,却不忘为流民做事,心中很是佩服。而俞平对高珣如此年纪,又如此仁义之心,也很是佩服。于是两人相互间就交谈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那种交浅言深的顾忌。随着交谈的越深,两人在对待百姓的观点上,有许多的相同观点,虽然也有一些分歧,但是也无伤大雅。于是一个不以他是官身,一个也不以他是少年平民。像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畅所欲言。
在交谈中,高珣也知道俞平是吴郡由拳县人,也得知他是一个寒门出生,因为处事公正,在其乡亭有很大的威望,于是才被举荐为亭长。更是让高珣经过分析知道,俞平还是一个廉洁奉公,体恤下民之人。虽然俞平只是一个亭长,做一些迎往送客,接待来往官吏之事。但是俞平还掌管一亭的治安与民事。加上他所在的亭,正处于要道上,如果他要弄点钱财,也是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穷的响叮当。这让高珣不得不佩服他的为人。
俞平也经过交谈,也得知了高珣的身份。一个因躲避战乱,跟随父辈从并州迁移到扬州的普通平民。现在居住在海盐县,西亭乡,高家村。也知道高珣如今正要去吴县盐官寺衙,领取经商食盐凭证。虽然他不太赞同高珣经商,但是一听高珣说,要把经商得来的钱,用一部分放在像这些流民身上时,他也没有再劝导。毕竟这也是为百姓做事。只是心里对高珣有点惋惜。因为经过交谈,他知道高珣有很高的才华,如果高珣一旦经商,那就进入了低贱行业,以后会被许多人看不起。如果高珣往后带着盐商的身份进入官场,一定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麻烦。那么可以想象,高珣以后的官场之路,一定不会通畅。在古往今来,商人除了吕不韦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商人在官场上身居高位的。而吕不韦那投机的时机,是可遇不可求。他不觉得大汉还有什么好的机遇给高珣。
半个时辰后,高诚与张成带着粮食车队来到亭舍。从高诚那里得知,高珣的坐骑只卖了三万五千钱,而高诚用三万钱买了一百斛粮食,余下的五千钱都买了药材。果然是奸商,一斛粟米涨到了三百钱,他可知道在平常间一斛粟米只需二百二十掐左右。不够感慨归感慨,只要能买到粮食就行了。同时也感慨高诚的精细。这药材之事,他还真忘了。现在这些流民还真是需要药材来好好打理一下。
待行人百姓,把粥煮熟后,高珣亲手把粥分给流民,又交代那些流民妇人照顾老弱与幼儿,又让俞平把剩余的粮食与药材放进亭舍,并拜托他代高珣在亭舍赠粥。
等这些做完后,高珣辞别了俞平,在那些流民的感恩涕零中,三人两骑踏上了去吴县的官道。申时刚过,高珣三人紧赶慢赶终于抵达吴郡治所,吴县。望着这高达四丈的夯土围墙,以及进进出出的行人。高珣不禁一阵感慨,几十里外正有一群群人嗷嗷待哺,而这却是一片安详与生平。这还真是一种莫名的讽刺。真不知道这些做官的是如何想的。为了使他们辖境内,不出现流民,拼命的把流民往外赶。难道这官职对他们来说,真的比百姓重要?
高珣三人交了城门税,进入县城。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于是高珣向路人问明吴郡盐官寺衙所在地后,不到片刻的时间,三人就来到寺衙。高珣让高诚,高江两人看守坐骑。而他在小吏的带领下,被带到了偏厅等候。因为高珣的前面还有盐商在与盐官会谈。
曰:“昔孝武皇帝致诛胡越,故权收盐铁之利,以奉师旅之费。自中兴以来,匈奴未宾,永平末年,复修征伐。先帝即位,务休力役,然犹深思远虑,安不忘危,探观旧典,复收盐铁,欲以防备不虞,宁安边境。吏多不良,动失其便,以违上意,先帝恨之,故遗戎郡国,罢盐铁之禁,纵民煮铸,入税县官。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自从和帝章和二年,夏四月戊寅下沼这道全面放开盐铁的圣旨以来,因为盐的利润太高,吸引了许多人。只要有条件的世家大族,或者地方豪强,都会让下人煮盐来卖,以至于产生了许多的盐商。而吴郡因地处沿海,正是大汉有名的几个产盐之地。所以吴郡的盐商也不少,最有名的是娄县许家,曲阿何家,海盐杨家。也正因吴郡盐商多,朝廷还特意在吴郡设了盐官。虽然如今的盐官没有了以前生产,分配,运转权利,但还有主政一方盐利的税课的权利。所以不管是盐商,还是百姓,如果想要卖盐,就必须要到这盐官寺衙领取凭证,方便以后要收税时,有个依据。
高珣在偏厅等了许久,一点盐官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于是在席垫上,渐渐着急了起来。高珣实在是等不了,趁着没人,溜出了偏厅。经过一个长廊,来到正厅门外。高珣正想要查看里面的动静时,突然正厅内传出了让高珣皱眉的声音。
“邹盐官,这五十万钱是何某特意孝敬恁的,还请收下。”
“听闻你何家在曲阿县,一家独大,甚至连丹徒县,毗陵县都有你家族的盐铺。如此大的盐利,你就给我这点钱打发?你要知道,你何家这几年,逃了官府多少税。你知,我知。是不是让府君也知道啊。“
“邹盐官言重了。言重了!这事情,除了你知我知外,就不需劳烦府君了。府君作为一郡之长官。还有许多事情还忙碌。我等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呢。不过呢,何家如今是家大业大,下面的人吃喝拉撒,都需要钱。而吴郡呢,除了我何家,还有许多的盐商,如今我何家也是大不如前了。但是何某与盐官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能用这点钱来衡量。待下次如何?下次一定给补上?”
“这还差不多。”
高珣听不下去了,慢慢地退回了偏厅,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盐官邹志,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索要要钱财。更没有想到的事,盐官会与盐商勾结。看来,他这一趟吴县之行有点悬了。
半个时辰后,高珣终于在正厅见到了邹志。高珣见到邹志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去,这要多少粮食,与多少奢靡之物,才能把这家伙养成这样,跟个弥勒佛似的。
邹志夜在高珣进门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看,见高珣粗布麻衣,独身一人来到他的眼前,他那红润有光泽的脸顿时皱在一起,那肥硕的身躯跪坐在席垫上,像浑身涨刺一样,无论怎么挪动,都不舒服,抬眼看向高珣道:“听下吏说,你高。。高什么来着,要卖盐?”
“海盐高珣。”高珣顿时心中就怒火冲天,这死肥猪也太无礼了。不够为了正事要紧,高珣强忍不看这邹志的嘴脸,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这两年来我与家里人,煮了一点盐,有五千石吧,想要把它给卖掉,填补一点家用。”
“有这么多?吴郡也就那么大的地,又有大大小小十几盐商,容不下你家那么多得盐。当然,看在你家刚卖盐的份上,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如何做了。”邹志很是玩味的看着高珣。
据高珣所知,单就吴郡的许家,何家,杨家,每家每月卖出的食盐上万石,何况还有其他几家,怎么就容不下自己家的几千石食盐了。这死肥猪分明是在向他要钱。只要高珣送的钱让他满意了,他马上就会换一副嘴脸。高珣也不是不知道人情事故,但是看到这邹志如此贪得无厌,恐怕一点点钱还入不了他的眼。他高家只是一介平民,家里夜没有什么钱,最值钱的,还是那剩下的两匹马。
“吴郡这么多人,对几千石食盐还是容得下吧。”高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充傻道。
“你。。”邹志脸上的肥肉被高珣气的一颤一颤的,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小子就是一点不上道。活该你弄不到凭证。邹志于是眯着眼,语气生硬的道:“吴郡多少人,需要多少盐,难道本官不比你这竖子清楚,还需要你来说道?你走吧,我还有客人要见。不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
“邹盐官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把卖盐凭证给我吗?”高珣袖子里的双拳紧握,语气很是平淡,只是眯起了他的双眼。高珣知道,直接向邹志要凭证的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另想办法。死肥猪,这是你逼我的。
“我说了,这吴郡的盐市,已经容不下你家那几千石盐了。我凭什么给你开凭证。”邹志顿时恼火了起来,你这小小的黄口竖子,没有钱,还想要我给你出凭证,仅凭你这几句话?那我岂不是太好打发了。。
高珣的双眼带起了笑意。直直的看着邹志,猛地向前几步,在邹志的身前停了下来。而邹志被高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盐官寺衙。”
“呵呵,没事,就是脚麻了活动一下。”高珣还是笑意不减。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从刚才高珣这一试探,就知道这邹志是个色厉内荏之徒。对这种人,让他乖乖就范的法子多的事。高珣意味深长的看着邹志道:”邹盐官,我们很快还会再相见的。“说完,人毫不停留的走出了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