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出发了。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懒洋洋的躺在银冠树下睡觉。
太阳从银色的叶缝中照射下来,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映出一块一快的光斑。光斑让男人的脸无法被看清,而他这一系列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也让我们对他疑团重重。
他在三天前被发现倒在寂静密林里,身上衣物残破,各种人为伤害,失血过多、身受剧毒,胸前的圣徽早就没有了光芒。
这是一位被神明所抛弃的失意者。
我们的巡林客发现了他。
能进入寂静密林深处的必定有精灵血统,出于这点考虑,我们将他带回了密林里的聚居地,由巡视到此的德鲁伊长老治疗
——他的伤势太重了。
即使活了一百八十多年,我也搞不懂人类这种生物。
这个男人一醒来,就大叫着什么“搞什么我穿越了!”“怎么穿的是西幻居然还是一群精灵”,然后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我们。
这种眼神我在瓦斯特身上见过,当时他正饶有兴趣的观察一群狗头人怎么搬粮食。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类。
他中的毒是很少见的深渊剧毒。这种剧毒盗贼工会一般用于清理他们所说的“刺儿头”——比如说,坚定的、无法被收买的圣武士;阵营对立、绝对不会为阴影之神“萨鲁”让一让道的神信者等。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和这个大脑思考模式像巨魔一样的人类对不上号。
发现他的那一天,德鲁伊长老施展了神术“延续生息”,替他吊住了性命。
他实在伤的太重,毒我们是肯定解不了的,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只好用了“延续生息”。这是一种高级神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他死。
不过也只能维持十天,十天后,该如何就如何了。
他醒来了,也不对我们表示感谢,也不如常人那样问下自己在哪,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小木屋的屋顶,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你我的心开始欢唱。我是自然之子,寂静密林的长老赛文银叶。远方的旅人,你来自于哪里?”
他始终不说话,我们的德鲁伊长老只好开口询问。
“我擦~”他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居然还是奇幻,还好老子玩过dnd。”
他不知道精灵的听觉是很好的。十米外的一个苍蝇的嗡嗡声,如果我们想听见,也是能听见的。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们的听觉能力,在后来的几天,我才知道这个人类的大脑回路有多么的让人不能理解。
“日安。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失忆了。”他抓了抓脑袋,试图用一种很诚恳的眼神让我们信服。
‘他在撒谎。’我的直觉告诉我。
不过我们精灵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说不定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伤成那样,又中了盗贼们的秘毒,怎么看也不会是很好的经历。
“那么,你是哪位神明的圣武士呢?”赛文长老看了看男子胸前的圣徽。圣武士必须靠圣徽来聚集神明之力,这男人体格健壮,显然是个习武之人。他胸前的圣徽被歪歪倒倒的配在那里,上面沾满了森林里的泥土,即使我的眼力如此好,也看不出它曾是哪一位神明的标志。
“呃,你说这个?”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我也不知道。
“这个不重要……”他随手拔下圣徽,将它往地上一扔。神圣金属制成的圣徽掉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我说怎么杠的胸口疼,这下舒服多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圣徽是神明的标志,除了堕落的圣武士,没有人会如此轻慢的对待圣徽。即使是别的神灵的信徒,除非敌对,不然也不会将圣徽随意丢到地上。
没有信仰的人死后不会被神灵接走带回神域,灵魂将会被“背叛之墙”吞噬。这对死后有灵的我们是很严重的事情。
更何况,神圣金属是一种很珍贵的金属,胡乱丢弃是很大的浪费。
“呃,丢掉它很严重么?”这男人发现我们的表情不对,立刻反应过来是他的行为出了问题。“我现在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要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请你们一定要提点我。拜托了!”
“看来你真的伤的很重,孩子。”赛文长老笑着捡起了圣徽递给他,几十岁的人类,在他面前确实是个孩子。“你好好休息吧,晚餐会有莉雅给你送来。”
我点头和他示意。
不用东张西望了,没错,莉雅就是我。
我一点也不想管这个人类。但是没办法,发现他的那天是我当值,也是我和其他同伴们将他抬进聚集地的。在确定他对聚集地没有危害之前,我必须要一直盯着他。
我们起身准备离开,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盘问。
“看来我运气很好,刚穿越就遇见了精灵。”他又开始喃喃的自言自语,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过你是说遇见精灵是件好事的话,这句我非常赞同。
夕阳西下,我带了一些精灵饼干和水果给他送去。
这时他已经好了很多,看来他原来的身体真的非常强壮。
我发现他时,他的关节全部被人为的扭脱,全身都是血,各种瘀伤和钝伤遍及全身,由于中毒,连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紫色,这么糟糕的身体情况,不到晚上就可以坐起身来自己拿着东西吃了,他难道真有巨魔血统?
“味道真不错,你们精灵平时就吃这个?”他一边很愉快的进着餐,一边试图和我闲聊。
我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个酷妞,长得也挺美的。你叫莉雅?”他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话,嘴里的饼干屑边嗖嗖的往下掉。
我微微的蹙了下眉,还好替他整理床铺不是我的工作。
“你们精灵不都是有一些特殊的姓氏么,比如刚才那个长老就姓银叶,你姓什么?”
“嘉兰诺德。”
“嘉兰诺德,好长啊。”
如果嘉兰诺德长的话,那他最好还是不要认识我那些姓“阿玛斯塔夏”、“阿玛吉尔莉亚顿”的精灵朋友们。
“嘉兰诺德,用你们人类的通用语来说,就是月之呢喃。”
他一愣,“说到这个,我才发现,你们怎么都和我说中文?”
“中文?那是你们国家的语言么?”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明明说的就是瑞拉尼克文啊。”
“啊?瑞拉尼克文?我说的是精灵语嘛?”他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也对,我可是穿越人士,总要带点福利吧。”
很轻松的就解决了这个刚才还困扰着他的难题。
他总是很容易就让自己轻松起来。
一般人身受重伤、失去神眷、失去力量(圣武士没了神眷也就是稍强一点的战士罢了)、又中了剧毒命不久矣,就算不沮丧伤心,怎么也要平复下巨大的心理落差,在这一点上,精灵和人类都是一样的。
可他不,他总是呢喃着“我可是穿越的……”,然后这句话就好似一句万灵的咒语,很轻易的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和身体上的伤痛。
“我可是穿越的……”到底是哪位神明的祈祷词?
看来我的神学知识还不够,回头要去翻翻那本“神明大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