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载军的脸上露出痛惜的神色。这次偷袭确实是一个冒险的行动,尽管准备非常充分,但山道的难行仍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部队非战斗减员达到了近两成,也就是六千战士,其中三千多战士长眠在了天行山上,其他的不是冻伤就是摔伤。而对于这次偷袭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也没有把握。
其一,北胡十万大军到达宣城已经十几天了,宣城是否还在自己人的手中,他不得而知,若是宣城已被敌人攻克,则自己这支部队就成了一支孤军,去留都难了。其二,北胡军是否会继续增兵,他也不不清楚,若是敌人再增加三万人以上的兵力,自己的两万多人去偷袭,恐怕是石入大海,连大一点的浪花都翻不起来。其三,如果敌人也知道这里有一条小道,对后方有了防备,则自己的偷袭计划根本就落了空,变成与敌人硬碰硬,以北胡军的强大战力,对上自己的疲惫之军,结果不用想都知道了。
不过萧载军也不是完全没有信心,基于对美女战神凤栖舞的信任,他直觉地认为此次偷袭还是有成功的可能。虽然跟随凤栖舞的时间不长,但关于她的战争神话太多了。作为著名的军事家,她一向算无遗策,自己能够想到的这些不利因素,她肯定也早已预料到了,既然她坚持要采用偷袭,想必有一定的把握。因此,萧载军虽然有几分疑虑,又心痛部队的损失,但还是给自己的部下打气:
“你放心,风元帅战无不胜,她作出这样的安排肯定有道理,我相信偷袭一定能够成功。至于部队的损失问题,你心痛我可以理解,但不能因此心生埋怨,更不能因顾忌部队的损失而踌躇不前。战争总是有损失的,无论战士是死在战场上还是死在行军的途中,只要最终我们胜利了,那些战士的牺牲就值得,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也要向下面的军官讲清楚。”
“是,属下明白,也一定会命令手下拼死杀敌,争取最后的胜利,不让那些还没有上战场的兄弟白百牺牲。”甘正淳的态度非常坚决。
“去吧,命令部队好好休息,今天的晚饭是最后一顿熟食,让大家吃好,自明天开始,为了不暴露目标,就不能生火,只能吃干粮了。”萧载军满意地点点头,叮嘱道。
甘正淳行了一个军礼,往前面去了,萧载军清理了一下靴子里的积雪,随即加入了行军的行列。
夜已深,城墙上的火把大都熄灭了,只在有哨兵的地方点着一两根。北方的冬夜无月,但雪白的积雪使得大地还有一线朦胧的亮光。
凤栖舞站在城墙上的阴影下,绝美的脸上无喜无忧,仿佛是伫立在天地间的一座美女战神雕像。旁边的庞先德不明白这位新上司为何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萧载军的步兵师团三万人从涿鹿出发已经六天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是否成功翻越了天行山,若是被风雪困在山上,或是减员太大,根本无力实施偷袭,那这一仗就会有失败的危险了,难道她一点都不担心吗?庞先德将询问的目光投到旁边的杜天纵身上,希望这位原凤栖军团的师团长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却见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投注到凤栖舞的身上,脸上充满着无比的信心。
其实凤栖舞的内心并不如她的外表那样平静,萧载军的步兵师团六天来毫无音信同样牵动着她的心。与庞先德他们仅仅在意宣城一战本身的胜败不同,凤栖舞所要考虑的是此战给整个骥州乃至帝国局势所带来的影响。
如果此次偷袭失败,那么宣城将处于被动防守的态势,不仅牵制自己的大量兵力,而且长期守住的可能性有多大,她也没有把握,毕竟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她也没有更多的兵力来加强宣城的防守。就算宣城在短期内不会被攻破,但牵制了她大量的兵力,如果金国和南宫家族再同时图谋骥州,则骥州的局势就危险了。
三面同时作战,即使她被称为美女战神,也难以应付。所以她才制定了这么一个冒险的偷袭计划,目的就是想一举解决北胡军的问题,好让自己腾出手来。
几天来大胤军在宣城同北胡军的战斗并不激烈,这得益于凤栖舞的防守战术的成功运用。她命令部队城墙上和西城门外浇上水,形成了光滑的冰面,让北胡军所有的攻城战术都失了灵。火攻?不行,只要在房屋、城墙上泼上一些水,马上就能结冰,你有多少火箭火油才能点燃目标物呢?城里只需要组织百姓泼上一些水,就能把好不容易点燃的目标物浇灭了,连部队都不需出动。
强攻?更不可能!城墙被守军弄成了光滑的冰面,城外的地面也是如此,而且成斜坡状,部队一旦踏上冰面,连攻击阵型都难以保持,接近城墙都要面对巨大的伤亡,何况云梯根本靠不上滑溜的城头,撞城车却在滑溜的冰面上使不出劲道。
设计诱敌?城里的部队根本不中计,无论你是在城外谩骂也好,还是少量部队前来挑战也好,他们就是不出城,你骂他也骂,你的少量部队来得近了,他就拿弓弩射你,你走的远了,他就不理你。如此战术,弄得北胡军毫无办法。
他们大都是骑兵出身,攻城拔寨本来就是他们的弱项,如今遇到这种无赖战术,真是有力无处使了。
恼羞成怒的北胡军主将也曾命令部队用投石机向城墙外发射沙袋,指望用沙铺设一条通道,使部队能够到达城墙下实施攻击,但城上守军泼下的大量的水使得沙层的上面迅速地冻成了另一层冰面。
北方的冬季温度在零下三十度以下,滴水成冰,冰面的形成非常快,在北胡军还未接近城墙时,冰面就已经形成,使得他们不但难以登城作战,甚至于接近城墙都要一小步一小步地缓慢前进以避免滑到,一旦滑到将引发可怕的连锁反应:一大片的士兵都会被冲撞滑倒在地,成为城上弓箭毫无遮拦的靶子。然而慢速接近的结果就是靠近的时间延长了,同样增加了伤亡。
在各种战术都使用了一遍无效后,北胡军主将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严寒的冬季确实不适合打攻城战。因此这两天他并没有派大量的部队攻城,除了每天仍有少量士兵到城外漫骂挑战外,其他的部队都未出阵。
不过,精力旺盛的北胡战士似乎并不习惯于安静,他们每天骑着马到营外冲刺炫耀,即使是留在营内的战士也不甘寂寞,摔跤嬉戏,总要弄得筋疲力尽才肯休息。北胡军主将也并不怎么约束他们,他知道好动是北胡人的天性,只有不停地运动才能使他们保持旺盛的斗志,若是让他们整天呆在营帐里,说不定几天就会憋出病来。
再说他也并不担心城里的军队出城偷袭,冻结的冰面阻挡了北胡军的进攻,同时也阻挡了城内军队的偷袭,而且从城上的弓箭反应看,骥州军的部队并不多,最多不会超过五万,这点兵力万不敢出城偷袭,否则不够他塞牙缝的。
北胡军的主将在等待,等待融冰的日子到来。现在是二月,再有一个月温度就高了,城墙上和地面的冰也该融化了,那时候就该是大举进攻的时候了,没有了天时地利,他的十万大军就可以轻易地将宣城的守军压成齑粉。
凤栖舞当然猜到到了北胡军主将的心思,她精心采用那套防守的战术,示敌以弱,就是要造成今日的局面,让他以为自己无计可实施,只能借助天时地利被动防守,在他认为最不可能的时候加以偷袭,一举将北胡军击败。现在一切具备,只欠东风了,这股东风就是萧载军的部队自北胡军背后的偷袭。
“风帅,你看那是什么?”杜天纵忽然兴奋地喊了一声,用手遥指着正前方。
凤栖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遥远的天行山上亮起一点火光,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萧载军的部队终于到了!按照事先的约定,萧载军的部队在攻击之前的一个时辰举火为号,城里的部队见火后配合攻击。凤栖舞松了一口气,迅速下令:
“打开城门,用沙石在城外铺设一条通道。杜天纵将军的骑兵在前,庞先德将军的步兵在后,一个时辰之后出城攻击。”
随着命令的下达,部队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城门被打开,一袋袋早已准备好的沙子被倒在城门外的冰面上,不久就铺设出了一条宽六丈,长数十丈的通道。一个时辰之后,大批的骑兵高举火把向着三里外的北胡军大营冲了过去,后面跟着的是同样高举火把的步兵。
此时萧载军的两万多战士已摸到了北胡军的后营,在选择好了攻击点后,萧载军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支支火箭划着美丽的弧线落到北胡军的营帐上,带给北胡战士的却是致命的恶梦。北方的冬季,天气非常干燥,营帐等物极易着火,火箭一落到营帐上,营帐立即起火,在西北风的助威下,再也难以熄灭。
萧载军选择的攻击点也非常好,并不在北胡军营的正后方,而是在稍微靠左营的位置,也就是西北方向,这样火势一起,在西北风的带动下就迅速向东南方向的中军大营蔓延,再也无法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