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昂道:“这都是我的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还是不说的好。”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吧,你陪我见过了谭弄潮后就坐另外的船只东下,不要我和在一起,到江夏后我们再见面。”
郑扶说道:“公子是预料中途还会遇上伏击吧,我想有了这次的警觉,清江帮会增加保护的人员,我们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秦子昂道:“还是小心一些好,你毕竟不会武功,一旦情况紧急,就很危险,也会增加我们的负担,所以分开走是最好的办法,对方的目标是我,你只要不和我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危险。”
郑扶见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了,同时和他约好了在江夏城见面的地点。
夷陵地处上清江右岸,扼荆州府汉中府咽喉,控巴蜀要地,素有巴蜀门户之称,系汉中府东部、荆州府西部货物集散之枢纽,为历朝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之中心。
走在夷陵城的大街上,秦子昂见其不愧为荆州府西部的一座大城,其繁华程度与巴中城几乎有得一比,南来北往的行人川流不息,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城里也没有半点战火的痕迹,暗影堂的情报显示太平教义军并没有占领夷陵城,看来确实如此。
沿着城中心最宽阔的大街向东行了近三里地,秦子昂等人在魏人杰的引领下到了清江帮的总坛。这是一个占地近十亩的院落,里面的建筑却并不奢华,一层的平房,两层的小楼错落在松柏和樟树之间,通往各处的道路都用细小的鹅卵石铺成,没有花园,没有水池,没有亭台歌榭,整座院落在平淡中透着一股静谧。
秦子昂却在一眼之间就看出院子的房屋和树木的布置都有特别的讲究,甚合战阵之道,如果一旦遭到进攻,无论进攻者来自哪个方向,无论他们走的是哪条道路,他们都会遭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打击。秦子昂暗暗点了点头,对谭弄潮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魏人杰将他们引到客厅,令一名侍女泡上茶,就去向谭弄潮报告去了。秦子昂等人一边品着茶,一边耐心地等待。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魏人杰同着一个壮年汉子走了进来。秦子昂向那汉子打量过去,只见他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子不高,却挺壮实,一张方脸之上,两条眉毛又浓又粗,下面的鹰眼闪着寒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几分威严。
郑扶已经站了起来,拱拱手,呵呵笑道:“弄潮兄,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啊?”
谭弄潮抢前几步,握着郑扶的手,哈哈笑道:“人杰没有骗我,果真是郑扶兄来了,有你这位大老板关照,兄弟我不想好都不成啊!”
郑扶说道:“弄潮兄你可是太抬举我了,仅我一人,怎能满足得了你的业务?还是靠你的信誉好,各大商家愿意和你共生意,你这才赚得个钵满盆满啦!”
谭弄潮道:“话随如此说,郑兄毕竟是我最大的客户,没有你的关照,兄弟的这几千号人可就要饿饭了。”
郑扶说道:“好了,我们兄弟之间,客气的话就不要再多说了,我来为你介绍一个重要客人,汉中府最大的武器商人——元五元公子。”
谭弄潮将犀利的目光投到秦子昂的身上,脸上怀疑的神色一闪而逝,抱拳施礼道:“元公子大驾光临,在下真是蓬壁生辉了。”
秦子昂起身回了一礼,说道:“好说,早就听郑兄说谭帮主乃一盖世英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在下有幸了。”
谭弄潮一边请二人落座,一边谦逊地说道:“那都是郑兄抬爱,其实在下将几千兄弟组织在一起,也不过是让大家混口饭吃,与二位相比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秦子昂正色道:“不然,在这乱世之中,能够保得数千人的平安也殊为不易了,在下佩服得很。”
谭弄潮见他说得认真,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心中顿时对他生出一股知己之感。
郑扶说道:“弄潮兄心中是否有一丝疑惑,郑某原是汉中府最大的武器商人,怎会如今变成了元公子?”
谭弄潮怔了一怔,说道:“不错,兄弟心中确实有一丝疑惑。郑兄曾经说过,汉中府新任总督秦子昂是你的知己朋友,做武器生意最有条件的应该是你,因为没有官府的支持,是不可能经营武器的。所以兄弟对元公子成为汉中府最大的武器商人感觉到不解。”
郑扶微笑道:“恐怕还不止这些吧?弄潮兄心中是不是还在想,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汉中府有姓元的大商人,怎会突然冒出个武器大亨元公子来?”
谭弄潮的脸色微微一红,自嘲地说道:“郑兄可真是兄弟的知己,兄弟心里想的什么,竟一点也瞒不过你!”
郑扶说道:“弄潮兄不了解元公子的背景,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很正常的,换了是我,也会这样想。我可以告诉弄潮兄,元公子是秦子昂总督大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我和秦大人的关系密切得多,所以元公子来汉中府后,我就只好将武器生意让出来了。”
谭弄潮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说道:“原来如此,在下倒是失敬了。”他向秦子昂一抱拳,说道:“在下以后还得元公子多多关照了。”
秦子昂还礼道:“谭兄不必客气,其实我和郑兄的关系也非常好,谭兄既然是郑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如今我虽然接手了汉中府的武器生意,但运输上还是会全部交给谭兄来做,这一点还请谭兄放心。而且如果我们合作得好,在下还会和谭兄合伙做更大的生意。”
谭弄潮耸然动容:“更大的生意,究竟是什么生意,元公子能够透露一些情况吗?”
秦子昂将目光转到郑扶的身上,后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弄潮兄,我们能单独谈一下吗?”
谭弄潮略一思索,回首命令道:“人杰,你出去安排一下,加强这里的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大厅五丈之内。”
魏人杰应了声是,转身去了。秦子昂一挥手,身后的众女也都走出会客厅。
谭弄潮沉声道:“这方圆十丈之内没有人,郑兄有什么话可以放开说了。”
郑扶将目光转道秦子昂的身上,后者说道:“谭兄,我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想请你教我。”
谭弄潮说道:“元公子不必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秦子昂问道:“光明教在荆州府起事,其意图自然是占领荆州府全境,夷陵城控制着东西交通的水上通道,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这样一个军事要地,他们为何没有占领呢?”
谭弄潮说道:“并不是他们不想占领,而是顾忌着我清江帮的势力。我清江帮的帮众近两千,若加上家属子女,总数已接近一万人,在夷陵城中除了官军以外,算是最大的一股势力。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平民百姓中有不小的影响,光明教若是不得到我们的首肯,是很难得到这里的百姓支持的。”
秦子昂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光明教有没有派人拉拢过你呢?”
谭弄潮说道:“派人来过,但被我拒绝了。”
秦子昂不解道:“为什么呢?光明教以解救平民百姓为它的教义核心,谭兄创立清江帮也是为了让一帮穷兄弟有口饭吃,你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为何你不加入他们呢?”
谭弄潮叹道:“元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光明教是为了解救平民百姓不错,可他们的教义太过理想化,其中最核心的两条‘等人权、均贫富’根本不可能做到。帝国的体制已经传承了几千年,阶层等级划分的观念已深入人心,要想实现人人平等谈何容易?
若说阶层平等还说的过去,权利平等则根本不可能实现,也不能实现,百姓和官员享有同等的权利岂不可笑?让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来管理帝国,能管理得好么?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均贫富也不现实,首先士绅富户必然会强烈反对,这股力量太过强大,足以将任何势力压成齑粉,另外若是让好吃懒做的人和勤劳吃苦的人享受同样的财富,岂不是鼓励人不做事么?
如果真是这样做了,实际是社会的一种退步。所以我觉得光明教没有多大的前途,虽然它的一些政策得到了贫民百姓的支持,但我料定必不能持久。”
秦子昂耸然动容,说道:“想不到谭兄还有这样的见识,你的见解令在下耳目一新。”
谭弄潮摇头道:“在下乃军人出身,哪会想到这么多,这都是我的结拜兄弟孟彬说给我听的,我只不过将其转述了一遍。”
郑扶问道:“那孟彬是何许人,能不能介绍给我们认识?”
谭弄潮道:“他也是夷陵城中人,是读书人出身,曾做过一任城主,因看不惯官场的黑暗,愤而辞官,现在清江帮中,是我的谋士,等一会我向你们引见。”
秦子昂说道:“可谭兄考虑过没有,夷陵城这样一个战略要地,光明教终究是不会放过的,一旦兵戎相见,你的这几千号人怎么办?”
谭弄潮叹道:“不瞒元公子说,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但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