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龙湖,烟波浩瀚,似无际涯。
湖岸一里,是五座八层巨楼,朱栏临水。
龙腾楼,龙骧楼,龙蟠楼,龙翔楼,龙举楼。
高阁绵延,书栋雕栏,檐牙相啄,确实够得上气象万千。
其中人影攒动,都是坐得满满当当。
当此佳时,把盏临风,俯瞰湖面,也确实是心旷神怡。
一阵马蹄之声,由远而近。
龙腾楼前又来了两匹白马,雪蹄欺霜,浑身周遭,都没有丝毫杂色。
顾盼之际,风雅神骏,都是稀世良驹。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十七八岁,一袭白衣飘飘,风逸俊朗,女却只得十四五岁,朱裙如锦,美丽如花。
两骑到了龙腾楼前,把缰绳交出,叫伙计给马上料,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他们腰间各横长剑,一红一白的剑穗,跟着身形晃动。
只看这剑把上银丝缀玉,光华闪闪,便能知道这剑鞘之内的兵刃也非凡品。
两人上了顶楼,堂倌便沏了好茶上来。
这等锦绣人物,自然适合细品香茗,凭栏远眺。
谁知那男子却是拿手一摆,递出一张银票,说道:“老倌,给某换两坛好酒,再来点小菜,对着这如画风景,喝茶有忒的滋味?”
听这语调,倒似晋北的口音。
老倌接过银票,急忙忙端了酒菜上来。
五龙楼的后面,是一座临湖圈开的院子,里面的看台,席岸都陈设完毕。
院前的湖面之上,尽是盛放的秋荷晚莲,红白相缀,绵延而开。
绵延的秋莲之中,是凌波直立的高台,高台之上栽着一株青莲。
九茎,九叶,清脆欲滴。
而九个将放未放的花骨朵,更是如雪洁白。
正是奇珍九叶芙蕖。
此莲在秋莲之间一株独秀,挺立在莲叶碧波之中,苍秀悠然!
而院中赛场高悬九座五丈见方的擂台。
少女露出贝齿,笑道:“哥,你看这里景色多美!这雅园未开,午后小时,正适合在这楼上饮茶听风,偏生就你要喝酒。”
“玥丫头,怎得就我一个人,这里可不止我是喝酒的。”
男子转了转头,打量了四周去,撇了一句,也不管她,径直拍开坛封饮了起来。
这玥丫头听他说完,就抬头向楼中一瞧。
角落一桌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人身穿青衫,面目英挺,一个紫衣身影背对着她,桌上摆着一壶茶水,几样点心,两人正在小声说着话。
除了这两人,楼中还有不少各带兵刃的武林人士,也都是喝的茶水。
只有左边隔张桌子,坐着个一个黑衣长衫的年轻人,他一人独据一桌,面前摆着个大坛子,还有一大桌的酒菜。
还真有人这下午时分,也要喝酒的?
这人一面饮酒,一面眼望着湖面出神。
瞧他脸色颇为苍白,看上去很是清秀,纵然有些病态,却掩不住炯炯的眼神,微微凸起的太阳穴,显出了精深的内劲修为。
桌上还放着一柄大刀,狰狞的刀柄,黑铁的刀鞘,看上去便有些骇然。
玥丫头看了一会,只觉得这人五官似乎有些熟悉,和一个极为可恶的人有些相似,不过气质却是殊为不同,那人清朗笔挺,这人确是瘦削阴沉。
她看了一会,心中暗道,许是长得像了些罢。
不管怎么样,这人虽然没有那可恶的家伙好看,却也多了些味道。
这少女一阵打量,那黑衫男人似乎有些察觉。
他缓缓转过头来。
玥丫头清澈的眼睛,蓦的和他对个正着!
被发现了呀!
少女娇柔的脸庞之上,蓦地飞起两陀红云,慌忙低下头去,饮起茶水。
只是过了片刻,她自觉对方应该是偏转过去,不由得又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看,却发现那人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嘴角还带起一抹戏谑。
这戏谑的神情熟悉非常。
这就是那个叫张浪的混蛋。
王八蛋!
少女脸色骤然一变,只觉得右手虎口,肩井骨都有些隐隐作痛,她身形一颤,抬脚一踢,话语脱口而出。
“是你这恶贼!”
“砰!”
她这声音清脆得很,小脚正好踢在桌腿上,顿时疼的轻嘶,手中杯盏顿时顺势甩出。
一蓬热茶便朝着张浪泼了过去,只是到底力气小了,尽数洒在张浪桌前的地上。
这一番变化,倒是引得众人注意。
那紫衣身影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比女子还要俊美的脸庞,随后却是又很快转过头去,轻声道:“还请左师兄继续说……”
少女身旁的男子看了看少女那幅仇人见面的模样,又了看张浪,颇有些疑惑。
他声音却是有些冷峻,问道:“兄台和舍妹有怨?”
张浪果断摇头回复,“从不认识,无怨无仇!”
男子又询问的看了看少女。
在他心里,这个时候,若是少女点了点,那三尺青锋出鞘,势必要染血而回。
红衣少女这时却是反应过来,她自己当日可是男装打扮,报的也是假名,对方想来没有发现才是。
当即摇了摇头。
男子哪里知道其中关节,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既然双方否定,应该是自己想的差了。
随后他却是端起酒杯,以礼遥敬一杯,歉道:“某见舍妹动作,心中颇有激动。惊了兄台,还望见谅。”
张浪方才一见,便认出了两人。
一个是前世相交多年,引为同道的梅立,一个是昔日广文街当铺见过的梅玥。
当下也不计较,端起酒杯就回了一礼,道:“无妨,我向来都不和小孩子计较。”
梅立闻言倒觉得他颇为大气,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对方年纪似与自己相仿,修为也佳。
他也刚踏迹江湖没多久,如此一来,便起了结交之意,又道:“区区梅立,不知兄台尊姓台甫,家门何处?”
张浪笑了笑,道:“免贵,云盟张浪。”
“幸会。”
梅立回了一句,便算结识,随后又伸手虚邀,道:“张兄可要过来同饮?”
张浪摇了摇头,指指面前的酒菜道:“兄台好意,张某心领了,不过我还有两个朋友,稍后便来。”
梅立见他拒绝,也不在意,便又笑了笑,自己喝起酒来。
梅玥却是心中不爽,她在此见到这可恶之人,当即扫了她的清兴,噘着小嘴,就拿起茶壶重新续了一杯,喝了口茶。
喝到嘴里,却觉得这上好的毛峰,这时候也是没了滋味。
而且方才那抹戏谑,却是怎么想都有些不对……
原本想看热闹的武林人士见他们相谈片刻,没有争执起来,正是大为失望。
这时,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顿时吸引去了注意力。
上来的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平常的蓝边小帽,一身蓝色布衣,腰中挂着一柄北方胡人的牛角刀,长得却是相当秀气,看上去就是一副大户人家的小厮打扮。
不过此人打扮寻常,这楼中的武林人士却是都不会小觑,因为此人修为乃是先天境,相当不凡。
堂倌不是武者,不识他修为。
不过也知道,这洛阳花会在即,来这五龙楼的基本都是江湖上顶尖的后起群英,所以对方打扮虽然寻常,却也毫不怠慢,上前引路。
不过他有了经验,这回却是直接道:“公子爷请坐,喝茶还是饮酒?”
那年轻人向四周略一打量,便看上了张浪和梅立中间的空桌,又看见上面有些茶水泼到的水迹,当即道:“就剩这张桌子临着湖面,你赶快收拾一下,我家公子就要上来了!”
此言一出,堂倌急忙过去收拾。
但是楼中的其余人却是脸露惊容。
便是梅立和张浪,心中也都是惊讶。
看这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便是先天武者,这资质放到哪处都是不凡,居然甘心为人仆役,那他口中的公子,又是什么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