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董清清新找的房子比原来的采荷家园好了许多，这个“好”从房租上也有直观体现。
秦子川跟她进了屋，说了一句：“至少有电梯了，不用每天辛辛苦苦爬楼梯。”
董清清一下子搬了这么多东西有点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大喘气。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毕竟房租贵了四百。”
“你现在刚起步，以后会好起来的。”秦子川安慰她。
董清清点点头，以后一定会好起来。只不过从不好到好的时间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寥寥几个字，写一句几年后，生活就真的好起来了。
但是，总算有个希望，让她相信现在所有的坚持与努力都不会白费。
时间刚过三点，董清清看了看手表，这才想起秦子川帮她这么多，她却连瓶水都没请他喝过，连忙起身要去自己的行李里找矿泉水。
却不想一下子起得太猛，还没站直身子，就一头朝地上栽去。
“小心！”秦子川离她不远，大步上前，弯腰展臂一抄，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腹部。
董清清抓住他的胳膊，等晕眩过去之后，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还挂在他的臂弯，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失神。秦子川垂眸看了董清清一眼，她长发随意往脑后一扎，露出小巧的耳朵。他离她很近，甚至只要微微低头，便能吻上她的耳垂。
董清清缓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几乎挂在秦子川胳膊上，她连忙双腿用力，站直身子离开他一段距离。
“那个……谢、谢谢啊。”她把落下来的长发又勾到耳后，阳光从窗户落下，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便看得一清二楚。
秦子川收回手，轻嗽了一声，打破心中的旖旎：“血糖低？”
董清清点点头：“应该吧……这段时间忙着工作，又忙着找房子，大概太累了。”
她说完，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因为在和煦的阳光下，他的眼眸像极了深棕色的琉璃珠子，漂亮优雅，又充满了神秘的吸引力。
她怕自己看久了，就会陷入他深邃的目光中去，于是她转头看看堆在客厅的被褥、行李箱还有整摞整摞的书。
早知道就不该省钱，找个搬家公司多好。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在室友回来之前搞定，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
秦子川好人做到底，帮她把书搬进房间。董清清连忙跟着把行李箱拖进去，看他帮着一起忙里忙外，略带歉意地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连水都没请你喝，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秦子川打开房间的窗户透气，闻言回身笑了笑，看着她说：“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我要是……”
“我小时候吃没吃苦你怎么知道？”董清清嘴快地接了一句，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你”是谁，随即尴尬地摸摸鼻子。
秦子川皱了皱眉，转开目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了一句：“猜的。”
董清清铺好了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他把书一点点往柜子里搬，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
收拾完毕已经将近五点，董清清洗了脸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对秦子川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请你吃饭吧……不许拒绝。”
她见秦子川想要婉拒，连忙补上一句。
秦子川双手插着口袋：“好吧，本来还想替你省点钱。”
董清清道：“我对帮助过我的人从来不会吝啬。”
两人还没出门，屋子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子。
董清清跟秦子川介绍：“这是我的室友，展……”她一下子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展”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展小姐。”
“我叫展瑜。”对方说了一句，目光在秦子川身上打量了一圈，又看向董清清，神色有些不满，“不是说不会带男朋友进门的吗？”
董清清连忙摆手：“你误会了，他只是帮我搬一下东西，不是男朋友！”
她满脸通红，生怕别人误会。秦子川看了她一眼，好心地替她解围：“展小姐，我跟董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放心。”
展瑜点了点头，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房间。秦子川扭头看了一眼，她背着一只很大的背包，看上去沉甸甸的。
董清清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带他出门，进了电梯之后才跟他解释：“展瑜才二十岁，现在在一家餐饮店做收银员，不过她同时在准备成|人高考，很上进的女孩子。”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并肩出去，秦子川赞同地点点头：“至少不用担心室友的人品问题。”
董清清点了点头，他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这么上进的女孩子，即使性格孤僻，也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这次董清清请客的地点在附近的沙县小吃，秦子川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怎么不去西餐厅了？”
董清清把一笼蒸饺放到他面前，又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倒上醋，这才说道：“上次你自己说对衣食住行要求不高嘛！”她说完，看了秦子川一眼，耷拉下脸，“好吧，我承认是我没钱了。”
秦子川思忖一会儿试探着说：“如果需要帮助……”
还没等他说完，董清清直接摆手制止：“别！不提借钱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秦子川点点头，没再说话。
随着天色渐晚，夜市逐渐热闹起来，马路两旁除了小吃摊外，还有不少卖衣服鞋包的，都摆个大喇叭在自己摊前，这边喊“老板跟小姨子跑了”，那边就唱“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秦子川十五岁跟着爷爷奶奶来州城之后，就很少感受这样的生活，这一番热闹，或者说喧嚣，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离开沙县，两人并排走在夜市里。
人很多，挤来挤去，董清清几次不注意，就被挤到秦子川身上。
秦子川只觉得那软乎乎的身子一次次地贴到他胳膊上，又一次次地离开。他垂眸看了董清清一眼，她又在努力与他保持距离了。
看她红着脸拼尽全力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手心有点痒，好像只有她再次贴上来，那丝丝的麻痒才会消散一些，但是过一会儿却更痒了。
突然想抽支烟。
秦子川深吸了一口气，在董清清再一次重重地撞上来时，他终于忍不住揽住她的肩头，沉声道：“小心。”
“包！我的包！”董清清却挣脱他的怀抱，神色仓皇地转过身。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正拼命拨开人群往前跑，一根细细的金属背带在他胳膊底下飞舞。
秦子川回过神，留下一句“你等着”就朝那男人追去。董清清哪能安心等待，忙拔腿跟了上去。
抢包的男人跑得很快，眼看就要进入前面的住宅区。住宅区里一幢幢高矮不等的小楼，楼与楼之间的小巷通道盘根错节。
秦子川视线一扫，一辆荧光绿的越野自行车刚好在旁边停下。他连说几声对不起，抢过对方的车，长腿一跨，脚底一蹬，嗖地往前窜去。
董清清赶过来，只能看到秦子川飞起的衣角消失在巷口。
她观察了一下附近路况，连忙抄小路往那条巷子追去。
等她进了巷子口，只见自行车倒在地上，后轮还没停止转动。巷子里面，传来打斗声。
这是条死胡同，董清清往里探了几步，秦子川正好一拳把抢包贼打出来，倒在她面前。
董清清低呼一声，倒退了几步。抢包贼艰难地起身向她看来，董清清这才发现他甚至还称不上“年轻男人”，而应该称他为少年。
“我、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别再挣扎，我……”董清清站定，试图镇住少年。哪知少年一听到“报警”两个字，更受了刺激，随手抡起墙边的一块砖头朝她砸来。
董清清倒吸一口冷气，紧闭双眼，别过脸，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结实的身躯忽然抱住她，有力的臂膀让她被拖行了几步。
董清清睁开眼便见到秦子川一抬手，挡住了少年砸过来的砖头。
秦子川闷哼一声，少年看着手里的砖头一时有些怔楞。趁这个时候，秦子川扑上去将他制服在地。
董清清回过神，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触摸他受伤的胳膊：“秦子川，你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眼眶一热。
“对、对不起……”董清清赶紧眨了眨眼睛。
真奇怪，上回被天成的人揍都没哭，现在秦子川受伤了，她却想掉眼泪了。
秦子川用膝盖顶着少年的后背，不由柔下声音：“我没事，快去把你的包拿回来，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他说完，发觉地上的少年挣扎，膝盖一用力，将他死死地扣在地上。
这少年大概是新手，看着狠，但砖头下来的时候分明卸了力。他看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但实际伤得并不厉害。
董清清从地上捡回自己包包，里面东西一样没少。秦子川抓着少年起身，沉声道：“等警察来吧。”
“我不！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是第一次干！”少年剧烈挣扎起来，董清清看到他裤袋里掉出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块校牌，上面写着班级姓名。
王云龙，高三12班。
秦子川与董清清对视一眼，少年又道：“我要是被抓，我妈会伤心的！家里就我妈一个人了！”
少年见他们没反应，崩溃哭道：“我妈病了，家里没钱……”
董清清扯了扯秦子川的袖子，跟他做口型：“放了他吧。”
秦子川挑挑眉：“确定？”
“嗯。”
秦子川无奈，只好让少年走了。待少年离开，他才看向董清清，却没说话。
董清清尴尬地解释：“他怪可怜的。”
秦子川扯了扯嘴角：“你到大街上随便找个小混混，他都能给你整出这么一套说辞。”
董清清默了默：“对不起啊……”
“行了，等警察过来吧。”
董清清看了他一眼，心虚道：“其实我没报警。”
“董清清你……算了。”秦子川摸出一支烟，擦亮打火机，一手拢着火苗。
小小的火苗在他指缝间透出暖橘色的光，初秋季节，巷子有风吹过，火苗在他掌中微微抖动。
董清清目光被他掌心的火苗吸引，略微失神。过了一会儿，火苗熄灭，秦子川收起打火机，吐出一口烟圈：“走吧。”
到了外面，董清清的注意力放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此时他挽起了袖子，上面的淤痕便更加显眼。
她忽然站定，给秦子川大大地鞠了一躬：“秦子川，对不起。”
秦子川甩甩受伤的手，无奈道：“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呢？
董清清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像是等待他的教训，秦子川对上她的眼睛，心忽然就软下来了，最后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傻瓜。”
董清清一愣，揉揉眼睛，他不明白她是真对不起他，她对不起的不只是害他受伤这件事。
晚上，董清清给周嘉诚打电话：“周老师，我不要冒充宋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