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空也是雾蒙蒙的。
思沁早早起了床,因为今天她要回家。收拾好东西后,舒文涛就开着车送他们去了火车站。
即使是阴雨天,火车站的人也很多,形形□□的穿梭在人海中,不知他们要去何方。舒文涛特意托人带了保健品给思沁妈妈。其实这次他很想和思沁回去,见见她的妈妈,但思沁说再等等,毕竟才处了一段时间,他也能理解,而且公司确实也很忙,这两天工作上的事不容他脱身。
上了车,思沁在窗边坐下,玉芊和她坐在一起,彭峥坐在她们的对面。火车上的人不多,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这个初秋的早晨。玉芊一上车就紧紧靠在思沁肩上,没说几句话就昏昏睡去,彭峥体贴的为她披上外套,自己则穿着一件衬衣靠着座椅呆呆看着外面。初秋的早晨还是挺冷的,不时从窗户传来瑟瑟的冷风,思沁将粉色围巾紧紧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希望不往进窜冷风。大家似乎被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感染了,一上车不是闭目养神,就是蜷缩在座位的一角静静望着窗外。车窗上拍打着雨点,形成一道道流动的线条。
“哐当....哐当....”车轨不停响着,火车在地面快速的行驶。早晨加上下雨,山里的雾气很重,在车里看向远处烟雾缭绕,漫山遍野的秋叶像是浸在水墨里一样,美极了。
这时,列车售货员推着一辆小车过来,彭峥要了两罐热饮。“思沁,给你一罐儿,喝点身上就暖和了!”他为思沁打开易拉罐递了过来。
思沁接过饮料,“谢谢!”她由衷觉得彭峥这个人是真好,他常常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温暖。彭峥咕咕一口气就把饮料喝完了,思沁喝了两口,温热的液体让她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她看着外面这条回家的路,想起上一次走的时候还是春节,大半年没回家了。火车经过的每个小站思沁都很熟悉。这趟车到达每个小站,在那个小站牌子旁都会有一个工作人员站着,他们一身制服,面带微笑,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都如此。列车越开越快,车里传来阵阵寒气,思沁把大衣再次裹紧,提了提脖子上的围巾。彭峥后来也不敌睡意就趴在了桌子上睡觉了。
思沁一路看着外面,她的心就像这急速行驶的火车,平稳而激荡。
坐火车从上海到思沁家大概需要3个小时,随着火车的一声长鸣到站了,思沁到家了。车厢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准备下车。玉芊睡了一路,此时也醒了,她望着外面好像还没清醒的样子,“到了吗?”思沁很羡慕她,即使到家了,她还是可以一幅毫无感觉的状态。思沁就不一样,一到家,她隐约就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变得很沉重,来自家庭,来自妈妈和姥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感。毫无疑问,回到家她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
走下车,家乡小镇的气息扑面而来。思沁的家是典型的江南小镇,蜿蜒小路,随处可见的拱形小桥,街上飘散的花香,无不让人陶醉。小镇里车辆不多,所以乡土气息很浓。小雨已经停了,彭峥第一次来这里,一路上他拿着相机好奇的拍着照片,玉芊就一路欢腾,“思沁,下午我去你家找你,我们出去转转。”
“看吧,没事就出去。”
一个老住宅楼,里面郁郁葱葱长满了花草。楼是三层的,整个建筑都偏于老旧,这就是思沁的家。这是妈妈当年单位分的房子,思沁和妈妈一直住在这里。这所房子见证了两代人的辛酸,两代人的故事。妈妈和外婆都没有成过家,都是未婚先孕,独自养大孩子。思沁从来没见过爸爸,而妈妈也从小就没见过外公,这样的事都在她们家发生了,两代人都是这样。听妈妈说,外公是大城市的人,当年来这边教过书。
老式的房子窗户特别大,阳台上的菊花一片金黄,妈妈喜欢菊花和海棠,窗前常年种着这些。思沁看到家里的窗户打开着,应该有人。她走上楼梯,小心翼翼的推开家门,一股淡淡幽香迎面而来,从思沁有记忆以来,家里永远都有这种味道。
桌子上摆着一盘糖醋排骨,这是妈妈的拿手菜,味道一绝,思沁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她把挎包放下,走进厨房,看见妈妈正在翻炒东西。
“妈,我回来了!”站在门口,思沁满脸欣喜的说。
“沁沁----你怎么回来啦?”妈妈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筷子,惊讶的拉上思沁的手。
“回来看你啊!”思沁两手伏在妈妈的肩膀,撒娇的说。
“怎么不提前讲一声,好给你准备爱吃的。”
思沁靠在妈妈的背上,“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告诉你。”
“坐车累,你赶紧去洗洗,妈妈再给你做一个你爱吃的梅菜扣肉。”妈妈把思沁送到洗浴间,给她放好水,拿出一件蓝格子连衣长裙给她递了进去。“沁沁,里边有外婆前不久自制的皂角洗发水,你用点那个,对头发好。”妈妈进去厨房后,又特意出来说。
“嗯,知道了。”思沁大声说。
洗完澡,思沁穿着妈妈给的连衣长裙走出来,一身轻松。看着女儿,妈妈满心欢喜,女儿现在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她落落大方、懂事、听话、善解人意,看着就叫她自豪。
饭桌上的菜都是思沁喜欢吃的,她大口大口的吃,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妈妈夹了素三丝放到她碗里,“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好。”妈妈从小就很关心思沁的饮食,常让她多吃蔬菜。“来,再喝点汤,现在怎么这么瘦?”看着思沁的身体,妈妈皱着眉,一直以来思沁的身体总是让她最担心的。“下午我去买一只乌鸡,给你炖上,好好补一补。”她看着女儿的身体心疼的说。
对妈妈来说,思沁就是她的全部。思沁低头喝着汤,妈妈就是这样时刻关心着自己,让思沁有时候都觉得有些负担,怕自己辜负妈妈的这份养育。
太阳这会儿出来了,天空蔚蓝如洗,眺望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像晕染了金色的水墨一样,阳台上的花闪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阵微风吹过,滴落一地的水珠。思沁来到阳台,摸着几经雨水冲刷的墙面,回想起了以前,每天放学她都会在这儿写作业,边写边眺望远处的山峦,脑中总是浮想联翩,或许自己爱幻想的毛病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妈妈走过来,摆弄着思沁的头发,“还没干!”她就给思沁拨弄着,让风吹一吹。
“妈,告诉你一件事,我要出国了。”思沁转过身来,兴奋的说。
“出国?”
“对,下周就走,随公司去培训学习。”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妈妈拉起思沁的手,有些兴奋。“去了要好好培训,多学点东西。”
“嗯!”
“那我们一会儿去外婆家吧,我想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她,她一定会高兴的。”思沁说。
“嗯,好!”
说起外婆家,最令思沁兴奋的就是外婆家的院子。外婆家的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和花,一小块一小块用木竹围成的栅栏爬满了枝叶,一到秋天,院子里瓜果飘香。院子还有一颗果树,那果树的果子吃起来酸酸的。思沁每回一去就喜欢穿梭在里面,摘着各种蔬菜。
妈妈进屋很快换了一身衣服,针织衫搭配长裙,她是个讲究的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梳的一丝不苟,像做过的一样。思沁告诉了玉芊不要过来找她了,她要去外婆家,一听思沁去外婆家,玉芊就嚷着也要跟来,但被叶阿姨制止了,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让她好好在家呆着。
坐上巴士,透过车窗,外面蒲扇般的梧桐树叶满地都是,一片金黄。思沁依靠在妈妈身上,窗外的风拨弄着她的发丝,很舒服很惬意。远处天边红色云彩,晕染整片天空,一座接着一座的村落小镇,无不散发着浓浓的乡土气息。这里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就是巴士,一辆巴士可以连接县城和周边的几个村庄,去外婆家只要一个小时。
下了车,老远就看到外婆在门口站着,思沁跑过去,一手抱住外婆,“外婆,好想你!”就扑进了外婆的怀里。
“来外婆看看,我们沁沁越来越漂亮了。”外婆上下仔细打量着思沁,“就是太瘦了,怎么这么瘦?”她转向女儿,像是质问一样。
“体质就是这样,怎么吃都不胖。”妈妈说。
“以后要多吃饭,知道吗?这么高的个子,怎么能这么瘦!”外婆拽着旗袍走上台阶,动作还是那么轻快,领着她们进院子,嘴里还不停叨念。
果不其然,外婆家的院子还是那样丰硕,满院蔓延的枝叶顺着藤条攀爬,西红柿、黄瓜、茄子挂满枝头,每年这个时候外婆都不用买菜。
外婆听说思沁要出国,高兴合不拢嘴。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月亮已经爬上夜空,照进屋来,乡村的夜晚,十分安静。思沁和妈妈在二楼靠窗户的房间睡下。蜷缩在被子里,思沁和妈妈挨得紧紧地,她们两人都没有睡意。
“妈,你说天上的星星会说话吗?”思沁天真的问。
“天上的星星怎么会说话”
“可是你看它们一眨一眨的就好像在说话,小时候你不是常说天上的星星会说话吗?”
“那是哄你的。”
“可是我感觉它们真的会说话,说着属于它们的故事。”思沁就是这么有想象力,听了她的话妈妈笑出了声,“那你以后就这样讲给你的孩子听。”她抚摸着思沁的头发,在她眼里思沁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第二天上午思沁和妈妈回到城里,下午她就和玉芊走了,妈妈去送了他们,看着站在月台上妈妈不停挥动的手,思沁这一次眼睛湿润了。
回到上海已经是晚上,舒文涛开车来接的。他还招呼大家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彭峥和舒文涛两人聊得很开,一直滔滔不绝。思沁没什么胃口,就吃了几口,她很累很想回家,但因为是舒文涛请客,她就必须要坐着陪大家吃完。
吃完饭出来,外面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舒文涛撑起宽大的风衣,拉着思沁走进了车子。
家里两天没人,一进屋一股潮气扑面而来,思沁打开了窗户,炽热的灯光把客厅照的明亮,沙发前的地毯上落着思沁一件件脱下的衣服,她要去洗澡了。
还有两天就要出国了,想想还挺期待的。洗完澡,思沁坐在沙发,就开始盘算要带的东西,她突然想起了刚从家里拿的相机,就跳下沙发,柔顺的秀发散发着扑鼻的清香,拿来相机端详了半天,最后满意的装进了相机包里。
躺在床上真是舒服,盖着厚厚的毛毯,听着沙沙的小雨,但思沁却怎么都睡不着。秋雨让人有一种莫名的遐想,尤其是这样的雨夜,思沁又想起了那天的公园,想起了他教自己投篮,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光是想想都能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兴奋。
那张面孔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不停出入在思沁的脑海,而且越来越清晰,清晰的可以感觉到他眼睛瞳孔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