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然霸气一刀斩破城门,大有一力破万法的巍峨气象,身后数百轻骑策马奔袭而来,势不可挡,这位韬光养晦数十载的皇子殿下,刚一出手便是雷动风云,让人措手不及,从拔刀到收刀几乎是一气呵成,体内气机流转不息,深谙道家养气于府的高深心法,要知道无论是大乾宫中还是大明崖上,那些绝世孤本的典籍都是任由这位翻看,比起一般江湖人士,底蕴之深可想而知,若不是这数十年来韬光养晦,或许旁人还以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皇族子嗣,或许连那位贴身相随的那位老妇人也未必知道他的深浅。
城楼上的那位中年人走的果断,直到城门攻破也没见他的身影,似乎就此离去了,李当然并非趁热打铁追杀过去,而是带着轻骑营余下的众人缓缓走入黔州城里,偌大的黔州城仿佛一座死城般杳无人烟,所行之处仅是一片狼藉,暴雨冲刷过的街道上,依稀残留着淡淡的血迹,让人看的心头发寒。
姓汤的世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没有那胆子和李当然寒酸,知道这位表姐与自己母亲是一样的脾性,大乾皇室出来的大多有种难以言明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小时候还好,长大后的李当然越发难以捉摸,若不是仗着自己娘亲是当朝公主,咱们汤世子未必敢踏出这个家门,乾京里大小纨绔都知道一个道理,惹了旁人或许还有说理的可能,这位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万万招惹不得。汤世子一身车夫打扮,也许是觉得新鲜,倒也没换取这身行头,就这样走了下来,忘了眼黑云覆盖的城池,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周围不见一个平民,想来早在叛逆的屠戮下,逃得一干二净了,而来不及逃的结局可想而知,只是没想到这帮叛逆如此心狠手辣,难怪朝廷这次风云出击,势必要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最多半日,后面的大军就要赶到,就算城中叛逆倾巢而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结局早已注定,所以李当然漫步徐行,似乎不急着往城池深处攻去,而是牵着战马走在街上,身后的轻骑营也尽是翻身下马,缰绳走在青石街上,此刻无人说话,只剩下沉重的马蹄声。
车厢之内,背负古剑的女子盘膝而坐,脸色宁静,似乎并不为所动,素白干净的衣袖里,裹着的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上面隐隐刻着什么字,似是不凡。
十年前剑出江湖,从一个貌不惊人的黑瘦丫头,到如今让千军敬仰的神秘高手,李清白的悉心栽培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那常人难以企及的剑道天赋,李老前辈三剑名震江湖,尤其以“出蜀”一式最为气势磅礴,这姑娘却仅用了几年时间就将三式烂熟于心,论天资悟性怕是前无古人了,以前性子慵懒,十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这才勤恳练剑,剑术越发一日千里了,让李清白这样的剑道高人都不禁心生折服,若是这丫头早上五十年,江湖哪里还有他李清白的名声。
大道太阿背负身后,有素布包裹,此刻却是忽然轻轻颤动起来,似是有所感应,灵溪从闭目打坐中醒来,忽然睁开双眼,透过车窗看向远处。
街道的尽头,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手中举着一柄黑色的雨伞,就那样伫立在那儿,却生出山岳一般的恢宏气势,碾压而至。
李当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远处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
世间有李青牛生而凝神,所谓修行不过是看山看水,只用二十年便入二品心相境界,可世上只有一个李青牛,这个年轻人又是谁,当真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拦住身后这如狼似虎的大乾骑兵?
无风也无雨,黑衣年轻人手里举着黑伞,所谓未雨绸缪?
李当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吩咐身后众人不急着动手,而是问道:“你也是来拦截本皇子的?”
黑衣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看看,并无动手之意。”
李当然眉头一挑,说道:“哦?”
“大乾铁骑甲天下,果然并非一纸传闻,在下赵风骨。”
李当然眯眼说道:“赵国,赵公子?”
黑衣年轻人抬头看了眼天空,轻声说道:“赵国早已不复存在,公子自不敢当。”
李当然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那边的人了,商阳之战后再无春秋诸国,我朝圣上仁善,并非赶尽杀绝,你又为何要自寻死路?人说燕赵之地侠士多风骨,你取名赵风骨,人称赵公子,多少有怀慕古风之意,莫非以为凭着这群叛逆,就想颠覆了大乾社稷?”
轰隆一声,天上忽然炸响一道惊雷,李当然语出惊人,此刻更多是盖棺论定的意思。
商、阳两朝气数极短,在周朝一统天下之前,不过是春秋诸国里较大的王朝罢了,赵国覆灭,更多的人是死在周朝人手中,这位赵国的遗孤理应有仇也记不到大乾头上,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公子撑伞走在街道上,身前是数百轻骑,身后空无一人,遥遥看着李当然,说道:“复国不敢当,赵国覆灭是气数已尽,当初天机殿那位曾言大乾当兴五百年,那便是实实在在五百年,赵某孤身一人来到中州,不为投靠谁,只是想看一看,如今的大乾,还当不当得那句再兴五百年的谶言。”
李当然闻言眉头一挑,冷笑道:“若是当不得呢?”
赵公子将伞举过头顶,缓缓说道:“那便如你所说,覆了也罢。”
李当然哈哈大笑两声,忽然脸色一沉,说道:“好个覆了也罢,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几斤风骨。”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
顷刻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顿时落下倾盆大雨。
李当然身后,老妇人走了出来,替她撑起一柄雨伞。
数百轻骑站立在雨中,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
偌大的青石街上,雨落成线,大珠小珠落玉盘,那黑衣黑伞的年轻人伫立雨中,雨落成烟。
然而他却做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竟然收起雨伞,转身离去,全然不顾身后虎视眈眈的一众轻骑。
李当然挥手拦住雀雀欲动的轻骑营,看着那烟雨中淡去的身影,转身对着身后不远处的车厢隔空说道:“灵溪姑娘。”
无人做声,回应他的是一柄古剑,车帘掀起,一道沧桑的剑意划过雨幕。
雨滴串联成珠。
继而横扫成幕。
这一剑不带丝毫烟火气息,仿佛从天上来,往雨中去。
远处那黑衣黑伞骤然顿住。
伞尖对剑尖。
雨水如同热锅上沸腾了一般,炸裂一地。
一股肉眼可见的磅礴气机从黔州城里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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