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然淡然的看着宋公子,脸上无喜无悲,波澜不惊,倒是朱邺水等人不禁握紧手中兵器,一旦太上教的人翻脸,免不了一场混战。
宋公子仿佛早就料到他如此,并无诧异,而是轻笑着摇头,道:“殿下果然性情中人。”
说完,又转身对远处的朱邺水几人说道:“想不到论道大会竟有三教高人参与其中,多有得罪。”
朱胖子收起手中水龙吟,转过头去,就连普渡和尚也是双手合十,轻诵了一句阿弥陀佛,闭目不言。
显然两人也不想参与到朝廷与太上教的纠纷中去,只是心中依旧不解,朝廷既是将太上教看作心腹大患,眼前为何还相安无事。这宋公子的修为便是朱邺水看来,也是深不可测,这种感觉只在大师兄身上有过,他宁可和那耍剑的瘦弱少年较量,也不愿和这宋公子有多少瓜葛,倒不是怕输,输给太上教圣子就和输给山上骑牛的大师兄一个样,虽说江湖上这些年新人辈出,不知何时兴起了南李北宋的说法,但在朱邺水心中,这人又怎么能和大师兄相提并论。
昔日太上教掌教以一己之力对抗三教高人,全身而退,何等惊艳,而今他的弟子依旧出类拔萃,不说风姿过人的宋公子,还有那个操纵覆甲傀儡的洛书生,就是年纪最小的背剑少年,论资质修为也是让人叹服,这些人若是参加论道大会,可想又是何等惊艳。
负剑在背的瘦弱少年,一直低头沉思,宋公子转身拍了拍他肩头,说道:“输给那人不丢人,她可是当年和师父交过手的老前辈,虽然修行讲究达者为先,不过你从练剑到现在才数年,能和她过上几招已经算不错了,到底是一力降十会,等你哪天踏入二品心相境界,就可以去西蜀拜访那位剑圣李清白了。”
果然这少年听到李清白的名字,眼神陡然一亮,露出一抹向往的神色。
苏逸听在耳里,吃惊于这个瘦弱少年修行短短几年,就有如此高的修为,当真天赋了得,在场众人,唯独自己修为最低,若不是仗着浑天仪,恐怕连和他们交手的机会都没有。羽仙宫待他和善,就连身世过人的朱邺水也和他相交莫逆,这让他心中产生一丝惭愧,还有种莫名而至的想要逃避的想法。
以前总念着修行,打从修行以来,相反,却又时常想起以前的生活。
朱邺水不清楚苏逸的复杂心思,只是心中暗咐两教中人怎么还没赶来,如今局势混乱,一触即发,对于这位皇子殿下,绝对不能坐视不管,龙象寺贵为大乾国教,一旦纷争乱起,普渡和尚也会站在他身后。至于修为最低的苏逸,暂时没有让他参与其中的打算,他手中那个八卦仪倒也古怪,虽说不清楚来历,但总觉得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李当然眯眼看着风轻云淡的宋公子,见他不似做作,而是真的没将眼前的百十轻骑放在眼里,修行到他那种境界的确说走就走,只是他走了,那些太上教弟子岂不白白送死。
场中混战的众人此刻也停下手来,唯三教中人马首是瞻,水月门的那位林师姐肩上透血,似乎受伤不轻,宋师妹在一旁忙不迭的包扎,只是看她手法娴熟的,也许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华神医名传四海,宋师妹作为他的关门弟子,医术上的确有几分过人天赋,不知道那位林师姐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只见她双耳通红的偷偷看了眼远处的朱胖子,扶着林师姐往那边走去了。
只是事已至此,都未曾见当初那位名为方化羽的道德宗修士,凭他三品通玄的修为不说力压全场,最少太上教众人不敢如此肆意妄为的行事。不过他先前与朱邺水有过口角之争,此刻未必没有作壁上观的打算。
宋公子当然没有走,而是顿了顿说道:“既然,殿下不打算轻易作罢,那宋某也乐意奉陪。”
老妇人闻言脸色一沉,喝道:“你敢!”
宋公子看着这位老妇人,淡淡说道:“为何不敢,前辈你可知为何今日只有这些人,为何三教高人、朝中高手都没有出现?又为何太上教只派出这些年轻一辈来?你就算不知道,但你身后这位殿下肯定知道,说是磨练也好,说是较量也罢,既然那几个老家伙都点头默许了,你又用什么来挡我,用你三品通玄的实力,还是你那二两不值的忠心?”
说完,抬头看向西天,叹道:“大明崖上那个骑牛的家伙不肯下山,当真无趣。”
老妇人听他如此,先是勃然大怒,继而面无人色,若是真如他说的那样,宫中再无高手驰援,三教也是按兵不动,那谁能挡下这白衣胜雪的儒雅男子。
朱邺水闻言怔怔出神,忽然明悟过来,为何掌教真人放着门内那么多修为高深的师兄们不选,偏偏选中他,原来早就商量好的事,偏要说是为了师门脸面,又被这个老家伙忽悠了。
就连苏逸也听得暗暗心惊,此中复杂果然瞒住了所有人,当真那些前辈高人就不在意门下弟子的死活了,亦或只是三教高人和朝廷与太上教的私下敲定。
想到这里,苏逸只觉得浑身冰冷。
就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过蒙在鼓里的一个。
看着周围那些年轻的面孔,死去的,活下的,重伤的,昏迷的,那一张张无知的面孔。
若是他身边没有朱师兄,没有龙象寺高徒,他也能侥幸活下来吗,还是也像那些人一样无助死去?
忽然他想起那时在青城里的日子。
\b青城里有守军有马匪,有数不清的罪恶和流不尽的鲜血,当连活下去都无比艰难的时候,他心中仍留着一丝善念。
他也曾是那样的孤苦无助啊。
兵荒马乱的边城里,他把自己埋在堆积成山的尸体里,忍受了三天的饥饿,才侥幸从马匪手下捡回了一条命。
就在那里捡回了尚在襁褓里的灵溪。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想彻底远离那个地方。
他想也许修行可以活得更好。
也许早在遇到白狐儿的时候,这个念头已经动摇,只是在刚才那一刻,这份坚持与信仰完全崩塌。
苏逸低下头,没人看见他已经面色惨白,血红双目中只剩挣扎与彷徨,指甲深深掐入肉里,体内精气早已混乱如杂。
“什么正道邪道。”
“。。“
“什么羽仙造化。”
“哈哈。”
“都又算什么啊。”
苏逸魂不守舍的走着,嘴里轻轻地念着。
朱邺水发现他有点异常,刚要出声询问,却发现苏逸已经低头走远,便没放在心上。
偌大的广场之上,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那些光彩夺目的几人身上。
又有谁会在意这个失魂落魄的人。
“喂,呆子,快醒过来!”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桃笙儿赫然出现在苏逸身前。
她神色慌张,一把拉住苏逸的手,急道:“呆子,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快醒过来。”
苏逸混混沌沌的抬头看了眼她,\b双眼早就失去了神色。
桃笙儿脸色微白,显然元神之伤还未痊愈,便已急忙赶来这里。
“你快醒醒。”
苏逸恍若未闻,嘴唇苍白微颤。
“醒醒啊。”
桃笙儿眼角微红,刚要一道凝神决打出。
忽然苏逸张口一道心血吐出,便晕倒在她怀里。
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