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这东西对苏逸来说,就像岳阳楼上的白嫩姑娘,看得摸不得,因为下腹那道暗疾,打小就被认为无法活命而被父母抛弃,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就像苏逸对灵溪说过,咱们不比那些世家子弟,咱们只是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
所以苏逸比任何人都活得认真,药老点头的那一刻他是真的高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可以更好的活下去,其实当灵溪被人接走的时候,苏逸已经觉得这世上别无牵挂。
所以当药物反噬的那一刹那,他虽然已是昏迷,却仍嘴角挂笑。
药时眠面带寒霜,身后的朱胖子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口,待到将昏迷的苏逸服侍更衣以后,这才面带难色道:“药师叔,他?”
药时眠冷哼一声,转身看了眼玉皇顶方向,说道:“随我去讨个说法。”
朱胖子心中微凛,知道这位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师叔,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怒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和师叔是否沾亲带故,不然为何如此在意他,看来以后还是少得罪于他。
羽仙宫。
药时眠一身素袍,脚踩乘云靴扶摇而上,青云梯一万八千阶在他脚下坦若平地,反倒是朱胖子累的够呛,有苦难言。
好在不远处大师兄的身影出现在云海里。
青牛角上依旧挂着一册天书,小道士轻拍牛头,纵身跃下,轻轻掸了掸衣襟,对不远处的药时眠执礼说道:“青牛奉掌教口谕,在此恭候药师叔。”
药时眠看道眼前之人,脸色方才缓了几分,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转身指了指朱胖子身上的苏逸,然后说道:“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可别再出差错了。”
李青牛点头答应,从朱胖子手中接过苏逸,轻轻放在青牛背上,对药时眠说道:“师父在玉皇殿有要事商议,有劳药师叔了。”
对于这个传闻是仙人转世的晚辈,药时眠就是再不过问门派事务,也是有所耳闻,往日里掌教师兄可没少跑去他的草庐里询丹问药,听说当初这位后生凝神固基的时候,掌教真人更是从药房里拿出了数以斤计的龙涎香。
好在这李青牛当真无愧仙人之姿,如今修行不过才数十载,就已经摸到了上等的门槛,三等九品,多少人穷极一生也不曾达到这种境界,修行一途,资质悟性果然必不可缺。
药时眠微微感慨,便转身往玉皇殿方向走去。
李青牛看着昏迷的苏逸,握住手腕替他把脉,半晌后才松开手,眉头深皱,沉默不语。
朱邺水将方才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对于这几日玉皇顶此起彼伏的钟声,他也深感好奇。
“事情就是这样,这小子运道不佳,药师叔运针到关键的时候,气机被钟声扰乱,方才出现这种的局面,只是现在宫里那位还在对方手中,咱们投鼠忌器,万一让她知道了,恐怕还要引起祸端。”
朱邺水也曾听说数月前岳阳楼的事儿,不无担心的说道。
“我辈修行,明心顺意,救人本就在道义之中,你只管好好修行,无须担心其他。”李青牛沉吟一阵说道。
朱胖子默然应允,缓缓跟随在李青牛身后,往大殿方向走去。
忽然李青牛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朱胖子,说道:“《羽仙经》三卷九册,你修习到哪里了?”
朱胖子哪里料到大师兄忽然问起这个,这几日师父不在山中,功课早就荒废了好久,现在听大师兄提起,不禁有点赧颜,低头闪躲,生怕被责怪。
谁知李青牛却自言自语道:“《羽仙经》乃是宗门的自古传承而来的道法,门下弟子皆可修习,三卷九册,下卷讲的是固本培元的神通,我看他已久伤成患,伤及根源,想要治愈更是难上加难,除非修习《羽仙经》,待到固本培元后才有一丝希望。”
这话听在朱胖子耳里无疑晴天霹雳,只见他陡然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李青牛,说道:“大师兄莫非是想.?”
李青牛却笑了笑说道:“并无门规说不许外传,再者《羽仙经》也并非孤本,莫说大乾皇宫了,就是江湖上也有不少的拓本,为何不见有人修行有成,想想你又是为何来羽仙宫。”
朱胖子低头琢磨,果然如大师兄说言,《羽仙经》下册仅是涉及固本培元的大道,并无门派辛秘,江湖上更是所传甚多,也无绝密可言,少了羽仙宫的传承,想要修炼有成几乎不可能,当初自己被自家老子送来羽仙宫,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既然是大师兄已经决定的事儿,朱胖子并无异议,只是看苏逸脸上惨白之色未曾褪去,不禁有点担心道:“我看这小子资质平平,想要修习《羽仙经》恐怕非是易事。”
说完心中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抬头看了眼大师兄。
果然李青牛目光转向他,说道:“你这几日也荒废了不少功课,不如就将他交给你传授道法,就当你温习功课。”
朱胖子闻言心中叫苦,偷偷瞪了眼苏逸,心道你这小子算是坑死小爷了。
无奈只能应允,这山中除了掌教真人和执法长老,就属大师兄最让人害怕,倒不是他凶神恶煞,而是站在他面前,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
玉皇殿,飞檐陡峭,白云环绕,一顶巨大的青铜钟悬挂在殿堂之中。
殿下,一身紫金道袍的老道士面对着铭文密布的铜钟细观不语,老道士两鬓斑白,袖宽襟长,飘飘而然,气息绵长,当真有几分得道真人的模样。
远道而来的药时眠脸上已经没了早前的愠色,迈入殿堂,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掌教真人从沉思中醒来,转过身看向药时眠,温言说道:“药师弟你来了。”
“说吧,把我这个老东西喊来有什么事儿,本来有八成把握医治好那小子,被你这一搅和,啥戏都没了。”
药时眠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掌教真人闻言笑着说道:“我以为你忍着不来问我了。”
“当真要我骂你几句你才舒坦?”药时眠瞪眼说道。
“打从师尊把羽仙宫交给我以后,咱俩师兄弟很少这样聚一聚了,有时候真想放下这担子,出去走一走。”
药时眠闻言微微一愣,正色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掌教真人沉吟道:“先不说什么事,你先随我来看一样东西。”
说完转身往玉皇殿里走去。
羽仙宫殿门无数,南起玉皇,北至凌霄,就连最偏僻的百草堂也在云雾笼罩之中,占尽气运,若论神秘,当属玉皇殿为首,平日里除了掌教真人,少有人会来到这里。
药时眠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随着掌教真人的脚步来到后殿。
入眼竟是密密麻麻的灵牌,井井有序的排列在条案之上。
高烛燃彻,香火缭绕。
掌教真人和药时眠各自取出一块蒲团,跪拜门派列祖列宗。
一番跪拜之后,掌教真人伸手将最中间的玉牌捧在手中,轻轻擦拭。
药时眠目光从玉牌上转过,陡然变色。
掌教真人背对着他,却仿佛能看见他的表情一样,淡淡说道:“你发现了?”
药时眠上前两步,微微颤颤捧起那块玉牌,问道:“师尊的玉牌为何破裂,难道传闻是真的?”
掌教真人眼神渺渺,有点深远,又有点伤感,说道:“八百年前那场祸乱,的确是师尊将那白狐儿镇压,并以真身真灵封印,如今封印破去,真灵也随之溃散。”
“想师尊\b天赋惊人,恐怕早已破九品,遁入人仙境界了,却还是真灵溃散,化为灰灰,是大道无情,还是这世上本就无仙?”
掌教真人有些茫然问道。
药时眠闻言脸色一肃,沉声说道:“掌教师兄何出此言!”
掌教真人轻笑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你我皆是修行之辈,若是道心不稳,恐怕也走不到今天这步,我只是有感而言。”
说完将玉牌归还原处,继续说道:“既然师尊留下的封印破去,想必那白狐儿已经脱逃了,只是听青牛说她道行尚浅,恐怕另有变故,当年那场祸乱牵扯颇多,就连太上教也曾插手,若不是师尊手法通天,恐怕还要再生劫难。”
“前朝颠覆,太上教已经十去九空,如今知之者甚少,若不然那白狐儿脱逃,想必会引起一场风波来,掌教师兄既然已经知晓那白狐儿脱逃,为何不亲自出手捉拿。”
掌教真人闻言摇头,说道:“乾京哪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羽仙宫这边,恐怕稍有动作,就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药时眠闻言默然,继而问道:“掌教师兄找我过来,并非只是因为这件事吧。”
“还记得当年师尊请回的这顶仙钟吗?”
掌教真人转身来到大殿,伸手摸向刻满铭文的铜钟,忽然说道。
“这几日就是它在响动?”药时眠闻言皱眉道。
“声如洪雷,无人而鸣。”掌教真人一字一句说道。
药时眠闻言一阵沉默,半晌才叹道:“想不到还真被师尊说中了,大世之争,纷乱将起啊。”
当年师尊从遥远东海请回一顶仙钟,用以镇压门派气运,并嘱托他们说,如若这洪钟自行响起,便要提高警惕。
“莫非和那白狐儿有关?”
掌教真人闻言摇头说道:“气运之说,飘渺无踪,师尊既然有言在先,只是让我们提高警惕,今时非彼日,一个白狐儿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羽仙宫闭门已久,想要在乱世中不被颠覆,就要争夺气运。”
“开山门吧,羽仙宫自此入世。”
“不在意乾京那位的看法?”
“大世之争,谁也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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