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苏柚回到凉城宅子里头,此时天快要亮了,东方露出了点白。
凉城有名的名医许老在给袭清蔚把脉,眉头却紧紧地皱着,良久,他才放下袭清蔚瘦而白皙的手,叹了一口气,转身执笔写药方子,“唉——”
“大夫怎么样?”立在一旁的钟离祈见许老这番模样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奚苏柚带着一身寒气和杀意缓缓走了进来,钟离祈看着如花一般的他,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崩塌了,眼眸又是红红的,我见犹怜。
“苏柚。”她喊了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她几时这般?在钟离府她是目无王法的钟离二小姐,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管他天是否塌了,在江湖上她是骇人听闻的钟离二小姐,貌美如仙功夫了得。如今这般模样却也是一个普通姑娘家的模样。
奚苏柚上前摸了摸钟离祈的青丝,有些疲倦地笑了,他说,“阿祈,别担心。”
这是他的承诺,就绝不会食言,他的天就是袭清蔚啊,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天塌了呢?就算是要去他的一切。
许老看着他们俩,停顿了会儿,一边书写着草字,一边面目凝重语气心长地说道,“这位公子筋脉俱断,武功全失,五脏六腑受损严重,慢慢调理是能活过来的——却只能一辈子呆在这床上。但是,这公子体内却有一种毒素在蚕食他的血肉与生命,这种毒老夫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怕是从西域那种蛮荒之地传来的……”
许老抬头盯着他们俩看,一字一句地说道,“二位还是放弃这位公子把,就算他活过来了——可那种情况倒不如死了算了。如今老夫写的这个方子,也只是给他调理皮肉伤,老夫实在是救不了他了。”
奚苏柚听闻,他只说到,“我只要他活下来。”
许老皱了皱眉头,从这红衣少年里听到不得反抗,听到了笃定他能活下来的语气,他说,“能救他的这世上怕是只有一人了吧。”
“谁?”钟离祈红着眼眸问道。
“药仙岛的药老。”许老边说便起身收拾箱子,“若是他肯帮助你们,这公子或许能活下来。”
许老收拾好东西也没有收下银子便推门而出,外头天已经全亮了,一夜都毫无睡意。
钟离祈眼眸一闪!对啊,药老就曾经救过苏柚,肯定也能救下阿袭。
药老么……奚苏柚眼眸暗垂,看来如今只能再去一趟药仙岛,可是他答应过药老,此生再也不会踏上药仙岛,微微皱了皱眉,这凉城也是呆不得了。
若真是要杀阿袭肯定很快便能查到这里。
“阿祈,你去药仙岛寻药老,我因一些私事不能前往。”他望着少女微红含泪的眼眸说道,“我带着阿袭去找快安全的地方。”
“好。”钟离祈回答道,而后又想了想,“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最是安静,苏柚听过‘不安城’么?”
微微蹙眉,“嗯。”
不安城,算是最为平凡的一处乡野小城,人口不多不少,大多都是朴实的老百姓,因为极靠荒山野岭,也很少有人去不安城,因此,不安城的难民也算是最多。
顾名思义,难民多了,就不安了,所以便唤作不安城。
“不安城有个存叫平安村。”她说道,“前些年我去那里过,买下过一个破烂的小酒楼,苏柚就带阿袭去那里吧,那里地处偏远不会有人找到的。”
说也奇怪,不安城里头竟有个平安村,也有个叫堕落村的,显而易见,平安村里头都是朴实无华的村民。既然阿祈在那里曾买下一小酒楼,那么在那里开起酒楼来也不错罢。
“好,那我便带阿袭去那里。”他说,“阿祈要早些赶回来。”
“当然,我任是再怎么儿戏,也不能拿阿袭的性命来玩笑。”她眼角含泪又含笑。
钟离祈一人备好东西与苏柚道别便走了。
奚苏柚望着床上那苍白如纸,薄唇紧抿的少年,心里当真是疼到无法言语。
取来一套干净的白衣给他换上,在里衣发现了两本断魔功法——奚苏柚却并未拿走。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十分触目惊心,虽然已经止血缠上了白色的纱布,可隐隐约约之间还是能看见暗红的伤痕。瘦削的身子,当真是不忍再看,怕落下泪来。
将他躺的稳稳的,盖上被子。
自己也取来一件白衣换上,贴起只属于奚苏柚的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也只有用这副模样才有资格呆在阿袭身边吧,他叹了口气,请随顺着脸颊垂落,蹙着眉头,在阳光之下依旧是有淡淡的仙人之气。
又去凉城按照那方子上所写的买了几副药,叫了马车过来,便准备出发了。
——只是直觉告诉他再待下去就不妙了。
——
嵩山,徐诚槺等人天刚亮就回来,却没想到给他们一个意外的震撼,二十来名手下统统惨死在院子里,而且均是一招毙命!这功力是何等厉害!这天地之下又会有几人能办以一抵抗如此多人却依旧能一击将他们杀害。
徐诚槺蹲下身子探测了一番尸体的温度,约莫是一个时辰前死的。大部分尸体是被穿透了心脏而亡,竟然是一个极小的细针要了他们的命,还有四五具尸体的心脏内嵌着不规则的小石子。
徐诚槺不着痕迹的寻了一下,却没有看见袭清蔚的尸体,面色一冷,心里想到,该不会是被人救走了吧?
转而又一喜,凭袭清蔚现在的身体就算是活过来了也无法动弹,武功全失,不就只是个残疾人么?
掩住自己的神情,装作怒气十分,“这分桃谷未免太嚣张了吧!”
楮虞见到眼前的场景也慌了,阿袭呢?他要找到阿袭!他步履蹒跚上前,一个一个尸体看过却没有发现袭清蔚的身影,推开房门也依旧没有发现。
此时笙门花袹语,和袭清远莫子漆也到了。
花袹语听见徐诚槺说得那话,不禁生气道,“徐掌门怎么知道就是分桃谷之人干的?这分桃谷干事有个习惯,徐掌门不知道么?!”
楮虞呆愣愣的立在那儿,瞳孔涣散毫无焦点,“阿袭呢?”
袭清远听见他这么一问,也知了,清蔚不见了,早在路上便听见了说是清蔚受了重伤——受了重伤他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
徐诚槺面色一黑,“除了分桃谷还有谁会想要袭盟主的性命?”
“就是!师兄绝对是被分桃谷之人所偷袭,那日分桃谷灭我单于府也是如此心狠手辣!”单于罄说着便落泪,执着手帕抹起泪来,那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
“如今可怎么办?要是让天下人知道盟主死了,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叶胜抚着胡子说道。
“胡说!”楮虞冲着他喊道,全然没了书生模样,“连尸体都未曾见到,怎可轻易断定阿袭死了?”
“这……”叶胜也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着就算被人救走了也逃不过一死。
“老夫以为,盟主定是被分桃谷抓走了。”徐诚槺掩住眼眸里的精光,皱眉说道,“看来我们得尽快找到分桃谷。”
将一切矛头指向分桃谷,将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袭清远皱着眉头,心事重重,毕竟袭清蔚是他十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如今怎能不伤心?莫子漆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疼,想抱住他,却不敢抱住他。
花袹语也无话可说,她心里本是以为是这徐诚槺弄得,可以他的话来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可是……咱们也总得有一个领头的把?”陈道双手作揖,笑意盈盈地说道,“不如依我之见,就让徐掌门来当代理盟主,诸位以为如何?”
“哼。”花袹语轻瞥了一样,“天下英雄只听从盟主令牌,管你是什么代理盟主。”
“诶,笙门门主莫担心。”徐诚槺笑了笑,“前些日子盟主身体不好便将盟主令牌交与我保管了。”
徐诚槺心里是越发看花袹语不爽了,便暗暗想着,哪一日定要除掉这小妮子,不然怕是会坏了自己的大事。不过女子就是女子,怎么比得上自己呢?
叶胜也附和着,“老夫也觉得这样极好。”
“嗯,过几日便在嵩山开个会议。”徐诚槺说道,回眸看了看众人,“辛苦各位了,也不要太过担心,楮公子不要太担心了。”
楮虞咬着下唇,却不说话,难道苏柚真的会伤害阿袭?他实在不敢相信,可眼前这番景象又是怎么回事?的确如徐诚槺所言,这世上也只有分桃谷最想杀袭清蔚。
袭清远和莫子漆上前安慰了几番楮虞,便去凉城找了家客栈,他们实在不愿意住在嵩山,花袹语也是。
至于沧染为什么不来,据说是被他老子禁足了,估计他现在恨不得变成鸟飞出来见见花袹语把,花袹语也开始有些不习惯了,日子里少了那么一个跟屁虫便觉得不那么好玩了,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徐诚槺,叶胜,陈道和单于罄又汇聚在前堂。
突然徐诚槺拍了下脑子,满脸可惜的模样说道,“老夫竟忘了连那断魔功法也取来。”
取来二字说的当真是好听。
单于罄顿时没了先前楚楚可怜眼眸含泪的模样,只是笑意盈盈地说着,“徐盟主何必担心呢,不过多久四本断魔功法都将被我们集齐呢,咯咯咯~”
一句“徐盟主”当真是比“徐掌门”好听上千万倍不止,叫得他顿时脸上开满了花,哈哈哈大笑起来。
叶胜和陈道见状,也上前作揖笑意盈盈地喊道,“见过徐盟主!”
恐怕江湖大乱,天下不安。
坐立在皇宫里透的纳兰螭却并会发现江湖中的暗涌,他一心沉浸在那一树纷纷扬扬的桃花之中——那个笑靥如花的红衣少年当真如桃,像是属于他,又像是不属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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