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儿止住哭泣,快速仰起头来,眨着满是泪花的大眼睛盯着他。大手替他抹去那晶莹的泪花,将他抱着走向自己的车子。
临走,转头,“叫兽,你可以滚了。”
“喂喂喂,小砖,砖家,你儿子跟我签了卖身契的!他会是一个最好的医生苗子……喂喂,月鸟,别拦着我,喂……你个死精蝇,死苍蝇,死月鸟,迟早有一天,我会扒光你的鸟毛,送上解剖台……”
人生头一回,优雅淡定的纪哲修不淡定鸟。
落展鹏从他车里取下小人儿的行李,冲纪哲修痞痞的吹了一声口哨,慢悠悠的走向别墅。
“不送了叫兽。”五年之内,恐怕都再难见到这位妙手回春的太夫,优雅滴出现在本市。他懂的,这就是得罪腹黑的小砖的代价!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灰太狼招牌式的口头禅,纪哲修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五年后,他还会回来找他的小羊!
车子拐进乡间小路,车内的小人儿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那不住往外探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心思,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外公外婆。小小的紧张爬满小脸,使他看起来有些抖瑟,刑斯调升了空调的温度。
一路上他也在想,他拿什么去见刘涵山夫妇,他是真的没脸见他们。他们恨他不意外,他欣然接受。
刘梦涵如果泉下有知,她的父母一直过得不好,会不会怪他,怪他在他们伤口上撒盐,在他们痛失爱女的情况下,对他们的公司进行打击,逼他们离开外面精彩的世界。
从外面的铁门往内,视线下一栋简单的二层小楼,外面露出原本的泥砖样貌,并未进行装修,小楼周围种着小花小草和青菜,甚至养了些鸡,一位妇人呆坐在那里,手里端着小盆喂鸡,单薄的身子渗出一些落寞。
抱歉,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找到刘梦涵遗体埋葬的地方,他和落展鹏一直在找刘梦涵和布丁遗体的下落。
帝国的人已经被扫清,世纪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毫无线索可查。不管什么原因,他都确信世纪的人不简单,至少比帝国强大,做事不留线索。
在这方面,撇开人员的数量对比,不论是他的人还是世纪的人,都分不出高下。每一次对帝国组织的破坏都是不做则已,一击即中,所以帝国只在短短一年就被击垮,所有人员一个不剩的被消灭干净。
胜利的最后,他也不过是输家,输了他的女人,一个不知不觉驻进他心里的女人,永远的离开了他。失去之后才懂得,他心脏那里其实一直都在痛,为她而痛。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到她,想到他和她过往的一切。
想着想着,就会情不自禁扬起嘴角,陷在过去的快乐中,之后是完全的清醒,阵阵的酸涩失落宁绕整个身心。那时候的每一次,他都迫切想去看看儿子,想轻轻抱他入怀,感受父子间的亲情,从他身上品到一点她残存的气息。
可每一次,儿子都拒绝他靠近,哭闹着要妈妈,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狠狠对他凶,伤害儿子的感情,叫他一次一次忘掉那个女人。四周无形的眼睛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他不能露出半点可疑的迹象,只能演戏,演着一个讨厌刘梦涵的男人,讨厌到不允许儿子怀念和碰触任何有关她的东西。
伤害得多了,多到他害怕儿子会受不住,于是他渐渐不再经常去看儿子,就怕每去一次,儿子幼小的心灵就受一次打击。
铁锈的铁门被打开,愤怒的妇人拿着扫帚高高扬起,“你来干什么?”
“外婆。”
带着哭腔的小人儿一下子抱住了林美丽的腿,林美丽手一抖,赶紧丢下扬向刑斯的扫帚,泪雨滂沱的弯腰抱着刘向晨。
“向晨,我的乖外孙,外婆想死你了。”林美丽数度哽咽,“涵山,涵山,”她不住往院落屋里大喊。
不明所以的刘涵山急忙走出来,以为林美丽出了什么事。他瘦了,几个月不见,刘涵山憔悴了许多,比当初清瘦,刑斯差点就认不出是他。
“外公,向晨想你,好想你,我来看你了。”刘向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刘涵山怀里。
刘涵山老泪纵横,抱着刘向晨伤心的呜呜着。他们将孩子抱进院子里,谁也没有理刑斯,他自顾走进去。
这里一点都不好,太偏僻,路途遥远,无车,没有交通,邻里不多,方圆几里不见一户人家,若是出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知道。弟弟刘万山是不会不管他们的,定是刘涵山夫妇执拗,非要遭这份罪。
每个月刘萧寒都会向他请两天假,定是定期买东西和必需品给刘涵山夫妇。
“爸,妈,我在郊区那里为你们准备了一套房子,过几天你们搬到那边住。”
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没有人拿出椅子给他坐,也没人端茶倒水给他,刑斯就站在那里,看着刘涵山夫妇剥花生给儿子吃。
难得的笑脸从他们夫妇二人脸上出现,却也因他那句话,全变成了冷意,敌视对他。
“姓刑的,不要乱称呼,我们也不会去你买的地方住。”
一句爸妈,就能得到他们的原谅吗?他和刘梦涵并没有结婚,哪来这样的称呼,真是可笑。刘涵山夫妇打从心眼里恨刑斯。
“如果你们答应去那边住,我可以每个星期带孩子去见你们一次。”
现在唯有这样,才能让刘涵山夫妇离开这里了。
“你……,你说什么?可是向晨不是我们的亲外孙。”
他会让他们这些外人见孩子吗?林美丽有些搞不懂刑斯了。
刑斯恨她,恨他们刘家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年来,他们多次请求刘萧寒,让刑斯让他们见见孩子,结果都是无结果,就连刘萧寒想见一见孩子,都不被允许。
“他是!”他目光落在刘向晨脖子上,“孩子脖子上的那个奇美拉配饰,是当初刘梦涵失忆前留给他的,科学界有一种奇美拉现象,就曾经发生在他们母子身上,我这里有刘梦涵生前所有的资料,可以证实他们就是母子。你们若不信,可以打电话给你们曾经的私人医院院长,是否有这种现象。”
他的话是一语惊人的,完完全全把刘涵山夫妇弄傻了,接下来就是一阵的热泪盈眶。他们搬,为了能经常见到孩子,他们搬,就算他们真的不喜欢孩子的父亲。
他总能抓住他们的弱点,玩转他们,他们认了。
刘涵山夫妇被迫搬回临近市中心的郊区,刘萧寒回到父亲刘万山的公司担任总裁,一切又都好像原来一样,什么都没变,又都变了,最后被误解的总是他。
刑斯不管,只要他尽到了保护他们的义务,保护了儿子的安危,他可以让所有人误解,至于解释,已经是多余的了,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帝国在被消灭的一刻,遗留在本市的捞金企业全部运作都撤离了本市,原本污浊之气,恶性循环竞争都被驱走,襄垣市又是大好晴天。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刘梦涵,你会回来的对不对,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的遗骨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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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明媚的天气,天空中白白的浮云睡着懒觉,女子戴着墨镜,手中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淡漠的脸庞偶尔会母性的低头看怀中的婴儿,露出慈母的微笑。
小公主安稳的展笑而睡,像极了女子的容颜。
女子身后,几个戴墨镜的外国男人,跟随其后,他们就像从好莱坞的梦工厂里走出来的人物,其中还有一些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面孔。
“at,好想去你那里喝口茶,可是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欢迎。好吧,就送到这里,这可是目前为止最高规格的,再见。”
m拥抱着刘梦涵,身后一些人也一个一个拥抱着刘梦涵母子,做最后的道别,直到一辆限量版的豪车出现,里面走出一位极品男人,一张淡漠的脸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风大,保重。我会想念你们的。”m与男人互相击着拳头,然后男人逐一与其他人轻轻击了拳,默契道别。
这一去,就都自由了,所有人都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私人飞机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只剩下了那么几个人。
襄垣市我们又见面了,女子摘下墨镜。这是她第三次回到襄垣市,第一次是执行任务那次,在某个酒店遇到了那个男人,于是她有了个孩子。第二次,迷茫的失忆,她被送回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感到陌生。第三次,她死而复生归来。
我的孩子妈妈回来了,爸,妈,女儿回来了。晶莹的东西将要漫上来,她重新戴上墨镜。
“宝贝,你要见到你亲爱的哥哥了。”车子缓缓行走,刘梦涵逗弄着醒来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小哥哥一定会十分疼爱她这个妹妹的,因为他不止一次向妈妈讨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所有的一切都还给了刘家,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原本不爱说话的他,突然冒出一句。
刘梦涵心口一震,转瞬掩饰去心中的慌乱,不断逗弄着女儿。两个月,这小可爱才两个月,好小,小得叫人好想藏在心口。
“梦涵,你懂的。”
他不是简单的男人,在这一刻被印证得十分清晰。
近一年来,那个男人一直在高调向别人宣泄对她的恨,不惜弄垮江山世纪。而在最近帝国刚刚被消灭,他便反常的带孩子去见刘涵山夫妇,并逼他们回郊区住,常带儿子去看望他们。
也不再关着儿子,不再阻止儿子碰触关于她的东西,去以前和她住过的地方。如此反常,对外人而言不足为奇,在精明的他和刘梦涵看来,绝对是看出来了,他是在玩典型的掩人耳目。
帝国消灭了,他便不用再装了,不用再顾忌对方是否猜到是他。
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去灭帝国。如果不在乎她,又怎么会还要去讨好刘涵山夫妇,如果不在乎,当初乔雨欣那份dna检测报告,和寒秋少的那份,又什么会刚好出现在宴会上。
他是想保护儿子,同时也是在替她解决一个后顾之忧,让她放心儿子。
“风,都过去了不是吗?”
当初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意外,刑斯醉酒把她当成了乔离欣。四年后,是因为寒秋少的那杯酒,她和他又有了不该有的纠结。直到后来,在他知道孩子的真相后,主动缠上她,那时傻傻的她,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魅力,让他欲罢不能,原来是为了接近孩子,能经常见到儿子。
现在也终是明白了当时他对她时而温柔时而恶劣的原因,他恨她当年不该误闯酒店,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是不愿意她有他的孩子的,他只想他喜欢的女人生他的孩子,所以那次把她当成乔离欣的他,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那时候的她一连几天与敌人玩着猫抓老鼠周璇的游戏,根本连买颗药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在车里,那时候她已经记起来以前的事了啊,为什么还要跟他……,她轻蹙着眉头望向怀中的小公主,她正冲她笑,冲淡了大人微蹙的眉头。
“不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还爱着他。梦涵,如果他爱你,就和他在一起吧。”聂冷风只是淡然的说着,仿佛说着不关自己的事。
落展鹏的婚礼,一个不被期待的婚礼,刑斯没有去,燃了一支烟,倒了杯烈酒,就着寂寞品尝。对落展鹏而言,结婚也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没有了爱,跟谁结婚都一样,只要他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自己算是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了吧,所以他可以肆无顾忌的享受黄金单身汉的生活,没人催他结婚。乔离欣依旧三天两头来看他,明里暗里暗示,只要他开口,就可以跟他结婚,而且可以不在乎他是否喜欢她,她只想嫁给他。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当初他对她爱得遍体鳞伤,她不为所动,现在是她满世界追他,他不为所动,心连一点跳跃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年,始终挂在他心上的,只有一个女人,那个依旧在苦苦折磨他心尖的女人。端详着手机屏幕上的女人,美丽灼人,其实她也算不上真的美女,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起来很动人,牵扯他的心。
这是唯一一部用得最久的手机,只因里面有她的照片,即便照片只是存在手机内存卡上,换部手机也不会影响,他仍旧固执。
当你对一个女人的身体感兴趣时,你只是对她身体迷恋,当你肯为她付出一切,哪怕得不到她的人她的身体,为她忍耐一切周围人的误解,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爱,彻头彻尾的爱上了。可惜,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