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她曾经警告过江凤淑,但是,现在江凤淑竟然拿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一般,至顾老夫人的权威何在,龙头拐杖入雪三分,一步步的朝着江凤淑的方向走了过来。
“老,老,老夫人……”江凤淑的声音颤抖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了不远处的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看都不看江凤淑一眼,没向前走一步,都仿佛是踏在了江凤淑的心头之上,顾老夫人缓缓的俯下了身子,将顾萝烟搀扶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了帕子,抚去了顾萝烟身上的清雪,顾老夫人一双浑浊的老眸,射出凛凛的寒光,深深的剜了江凤淑一眼,“眼瞧着就要过年了,竟在这里给我找不痛快!烟儿,有什么话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顾萝烟眼帘低垂,羽睫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呵气成霜,颤颤不敢言。
顾老夫人轻抚顾萝烟的背后,轻声的说道:“烟儿别怕,万事都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我的烟儿。”
“有祖母在,烟儿不怕……”说着,顾萝烟的眼泪流的愈发的厉害,她接过了顾老夫人手中的帕子,轻拭了眼角的泪,道:“烟儿,烟儿有一事,想要求求祖母。”
“有祖母给你做主,烟儿说便是。”顾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孙嬷嬷走上前来,将一件蓝底绣着凤仙花的外袍,为顾萝烟披了起来。
“祖母,您救救青儿吧,她真的没有私交外男,是我让青儿外出的因。”顾萝烟紧了紧外袍,对顾老夫人说道。
顾老夫人轻扶着顾萝烟的背后,安慰道:“烟儿不哭,烟儿不哭,和祖母说说,到底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顾老夫人朝着顾萝烟身侧的青儿看了过去,只见,青儿脸色苍白如纸,外裹着顾萝烟的袍子,衬里的衣裳已经被撕扯的破烂不堪,白色的肚兜露出了一节来,面容呆滞,全然一副已经吓傻了的表情。
顾老夫人的龙头拐杖猛的朝着地上一戳,言辞厉色的怒喝,道:“江凤淑,眼前着就年下了,你这是还嫌府里头不管乱是吗?全然当老身的话是耳旁风吗?”
“噗通!”
江凤淑忽地跪了下来,即便是深冬之中,她的额间渗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身体不住的颤抖,“老夫人息怒,我……”
“老身曾经说过,在阙府之中,论起位份,你不过只是震南的一个妾室,一个要出身没出身,要本事没本事,进了府中这么多年,连蛋都没有下一个来,就给府中添乱!”话音落,顾老夫人扯了裙幅,步步逼近江凤淑。
膝下无子是江凤淑的痛,嫁进了顾家一十一年,即便是容颜出众,却也是敌不过岁月的摧残,此刻的她,眼角眉梢忽地生了些许的皱纹来,眼泪宛如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落地,摔成了碎片,江凤淑双手紧紧的握住,贝齿紧咬下唇。
半晌,江凤淑方才开口说道:“老夫人教训的极是,是凤淑的不是,望老夫人原谅凤淑的一时糊涂,听了婆子的闲话,误以为青儿姑娘私自出府是为了和外男苟且……”
“什么?!”闻言,顾老夫人的脸色一僵,侧目看向了顾萝烟,说道:“烟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
顾萝烟欠了欠身,道:“回祖母的话,青儿的确是出府了,不过,却是受了烟儿之命,烟儿瞧着父亲的鼻烟壶用的年头久了,生了裂纹,父亲又不喜浪费,却依旧用着那个鼻烟壶,烟儿瞧着父亲这般苛责自己,有些心疼,这才叫青儿出府,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鼻烟壶来。”
说着,顾萝烟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青儿的身旁,伸手进了青儿身上的外袍中,从自己的秀空中滑落了一个鼻烟壶,一到手中,顾萝烟便紧握住了鼻烟壶,随后,顾萝烟俯首在青儿的耳畔,轻声的说道:“看我眼色行事。”
青儿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站在了一旁,沉而不语。
顾萝烟手持了描边青花瓷的鼻烟壶,踱步走到了顾老夫人的面前,双手擎着鼻烟壶,泪眼婆娑的对顾老夫人说道:“请祖母过目。”
顾老夫人眼帘低垂,猛的一戳龙头拐杖,双眼射出道道寒星,怒射着江凤淑,沉声说道:“话都不问个明白,便生了这么多事端,老身瞧着你是越活越不如从前了,还怎么打理阙府事宜,从今儿开始,你就老实在梧桐苑老实呆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梧桐苑半步!”
禁足,江凤淑的脸色忽地蒙上了一层霜雪一般的惨白,声音颤抖着说道:“老夫人开恩啊……”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说罢,顾老夫人侧目看向了江凤淑的一众丫鬟、婆子,“一个梧桐苑,竟然用了这么多的下人伺候,还真是娇贵啊,老身从前怎么没瞧出来,你会铺张至此呢。”
“从今儿起,梧桐苑的下人减半,那些年岁大的婆子都打发出府,剩下的发到各院去吧。”顾老夫人瞧上了一眼孙嬷嬷,说道。
孙嬷嬷颔首,应了一声,便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离开了祠堂,随后,顾老夫人看了看顾萝烟,道:“眼瞧着就要新年了,外头风大,莫不要让寒风袭了身子,领着青儿回清烟阁吧。”
“诺。”顾萝烟盈声一福,应允了一声,目送着顾老夫人离开了宗祠,旋即,顾萝烟站起了身子,径直的走到了江凤淑的面前,声音堪比寒风一般,对江凤淑说道:“江姨娘,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要动我的人,你还没有资格。”
说罢,顾萝烟俯下了身子,一双冷眸带着星星的寒光,怒视江凤淑,道:“昔日,你羞辱我母亲,今儿,我要让你加倍奉还。”
“啪!”
忽地,顾萝烟抬手,猛的一巴掌掴在了江凤淑欺霜胜雪的脸上。
登时,江凤淑也是为之一惊,伸出了手来,捂住了自己的面颊,刚愈开口说话,顾萝烟抬在半空之中的手,猛然的再次落下,一掌狠狠的打了下来。
“你……你敢打我……”
“啪!”
不待江凤淑的话说完,顾萝烟反手又是一巴掌,唇畔掀起了一抹冷笑,道:“打你又如何?!”
“顾萝烟,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庶母……”
“啪!”
第四掌落下,顾萝烟忽然的扬天大笑,道:“呵呵呵……庶母你也配。”
话音一落,顾萝烟扯了裙幅,转身朝着青儿走了过去,临行前,侧目看向了江凤淑,冷声说道:“这四巴掌,算是你昔日折辱我母亲的利息,我们的日子有的是,我们慢慢的算!”
旋即,顾萝烟头也不回的带着青儿离开了宗祠,朝着清烟阁的方向走去,宗祠外,留下的只有江凤淑一人,在这冷风之中瑟瑟的发抖着。
良久过后,江凤淑猛的双手锤打在了积雪之上,大声怒吼道:“顾萝烟,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哼……”
忽地,一声冷哼声,被着寒冬的冷风吹入到了江凤淑的耳廓之中,江凤淑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朝着身后看了过去,却瞧见,顾素言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一般的看着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看出好戏,原本以为咱们府中,只有江姨娘的戏唱的不错,可,万万没有想到,我那嫡姐才是个高手。”顾素言抬手,轻抚鬓间的白花,冷声说道。
“哼!”江凤淑冷哼了一声,抬起了眼眸看向了顾素言,道:“你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江姨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不是要联手对付顾萝烟么,我又岂会看你的笑话呢?”顾素言眼眸忽地阴了下来,唇畔挽起了一抹冷笑说道。
“呵呵,联手?!”江凤淑冷笑了一声,径直的走到了顾素言的身前,身上忽然的爆发了出来一股怨毒之气,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赵嬷嬷已经将事情全都告诉给我了,是柳月在顾萝烟的面前透露,我曾经到过清烟阁,没想到那蹄子,竟然反水……”
“江姨娘好盘算啊,想用柳月那丫头在顾萝烟的面前摆我一道,不过……”说着,顾素言靠近了江凤淑,全然不顾及江凤淑狠毒的眼神,“有钱能使鬼推磨,柳月为什么会去清烟阁,你比我更加的清楚,想要通过那么一个见钱眼开的蹄子,将所有的事全部都推到我的身上,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江凤淑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是我技不如人,不过,顾素言,你可不要忘记了,佩儿为什么会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自然是清楚的很,她不过是受江姨娘的教唆,在我那嫡姐的吃食之中,仿佛了媚药……”
“你说什么?!”
“怎么?姨娘难道没有听清楚吗?”说着,顾素言扯了裙幅,转过了身去,声音冰冷的对江凤淑说道:“你想通过我的手,除去顾萝烟,然后,将这件事情转嫁在我的身上,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来一个一箭双雕,既可以除了顾萝烟,又找到了替罪羔羊。”
闻言,江凤淑一颤,她输了,输的心服口服,竟然在两个晚辈的面前输的一败涂地,江凤淑猛的攥紧了拳头,大笑道:“能够输在你们姐妹的手中,我江凤淑也算是够了,不过,这才是刚刚的第一回合,顾素言,我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旋即,江凤淑衣袖一挥,转身便离开了顾家的宗祠,而顾素言却迎着寒风,站在原地,目送着江凤淑离去。
“江凤淑,不要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你,我娘未能达成的心愿,我会替她完成,我娘未能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会一一的替她拔除……”
清烟阁中,顾萝烟命人烧了一桶热水,亲自帮青儿被打的发肿的脸上了药,看着青儿撕裂的嘴角,顾萝烟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嘶!”
疼痛使然,青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傻笑着看着顾萝烟。
“你啊,她们下了这么重的手,你就不知道反抗吗?再不然,就将事情说出来便是,何苦挨上着一顿毒打。”顾萝烟伸出了手来,点了点青儿的额头。
“咱们清烟阁闹出了人命,又有江姨娘和二小姐两厢给咱们使绊子,若是奴婢将咱们发现的这点子线索全盘托出,咱们可是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自称奴婢了。”
青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萝烟打断,顾萝烟扶着青儿,进了浴桶之中,忽地,门外丫头叩响了寝阁的门,在门外轻声说道:“小姐,前院段管事命人传话,说是门外有个名唤音浅的姑娘,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