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东道:“大人之所以看不上那点俸禄是大人家里田地的税务比大人的俸禄多得多得多吧?
所以那些笨蛋们如果也不交,不见得比大人家里钱少。
大人真的以为大人能考中进士是因为聪明才智?
你我都不是,你我家中三岁可以给孩子启蒙,穷人家的孩子三岁的孩子要带不会走动的幼弟,六岁就要下田干活,纸张都买不起,你让他们读书?
你说他们是笨蛋,真的从小就放在一起读书,谁是笨蛋还未必,所以大人先不要瞧不起人。
再者,一人读书好,就能荫封家族上百年?这个规则,听起来总是那么不公平。”
读书本来就是为了封妻荫子,不然读书干什么?
杨宁本来就因为杨厚照要刨他祖坟而火大,李阳东又处处唱反调,他站起来吼道:“你就是一定要跟本官做对。”
李阳东不亢不卑道:“卑职觉得此事可以商议。”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旁人也不会同意。”
杨宁大手一挥,看向其他人。
于是内阁人员五个人就分成了两派,显然李阳东那边形单影只,最后双发展开了激烈的争吵,事情根本就定不下来。
不过因为吵嚷的太厉害,消息很快传遍了内阁,内阁传到通政司,通政司知道了,就等于整个朝廷都知道了。
而整个朝廷制度,那些官员的家属,家属的下人……亲戚朋友,京郊百姓。
过了半个月,举人也要纳税的传闻就差不多传遍整个京城,然后再向外。
韩太太是在交往的夫人家的宴会上听到消息的,饭都没吃好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是傍晚,书房的灯亮了,她走进去,果真儿子坐在书桌后翻东西呢。
韩太太声带焦急道:“澈儿,你听说朝廷要把咱们家的田地收了的事吗?”
韩澈听见声音抬起头,笑道:“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到您这里成了收地了,是皇上和内阁商议,要改革一下,不是收田,只是十亩地之外的,要正常交租。”
“那就是真有其事了?”韩太太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后道:“澈儿,这么大的事皇上也得问你们意见吧?你给皇上说,凭什么要交税啊,不能交,皇上这不是抢钱?”
韩澈放下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娘,咱们老家一共也没有几亩地,交税也收不到咱们头上,再者,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读书人都不交税,那国政开支要用钱,就得分派到其他老百姓头上,这不公平,而且交税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朝廷就没钱可用,边防赈灾修路铺起桥都得花钱,钱哪里来?”
韩太太一挥胳膊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我只知道咱们村的田地都挂在你名下了,你爹去年还回去收了租子,你知道有多少钱?咱们家一辈子也没赚过那么多钱,现在只能挂十亩,咱们自己就七亩,那只能收三亩租子,损失多少钱?”
韩澈更为严肃道:“所以我很支持皇上的决定,娘你收的那些租子,本来应该是国库的收入,应该是边防将士的军饷,现在都落到咱们家口袋里了,而咱们家只是十万分之一甚至百万分之一的租子,想想国家一年被掏空了多少钱?
难怪天天说入不敷出,所以我很支持皇上的决定。”
儿子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比当年让他退亲时的反对还要斩钉截铁。
韩太太惊的捂住胸口,道:“完了,这孩子一定是读书读傻了,钱都不要,钱要给人家,明明能说上话,国家有钱没钱关咱们小老百姓屁事。”
韩澈蹙眉道:“娘,读书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有所作为的,什么钱不钱的,要为百姓找想,不然怎么是圣贤书。”
“呀,真是傻了,傻了吧?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家都要被抄了,还什么治国平天下。”
看着母亲愤怒的样子,韩澈一阵阵挫败感。
后苦笑道:“好了娘,这是国家大事,儿子心理有数,您就别掺合了。”
“怎么能不掺合,意见涉及到你娘了。”
“喂,喂,你这臭小子,还推娘。”
韩澈正要把韩太太请出去的时候,到了书房门口,前面倏然一暗,二人同时抬起头,见一少妇,穿着绯红的华美衣裙,正用嫉恨的目光看着他们。
自己家里,谁敢这么盯着家里的主人,自然是杨婉莹。
看到杨婉莹,韩澈放开母亲,仰头看着上方的虚空,神色及其不自然。
韩太太撇嘴道:“你吓唬谁呢?也不出个声,还大家闺秀,一点规矩都不懂。”
婆媳几乎见面就打。
杨婉莹露出她招牌的冷笑,细长的眼睛凌厉至极,看向韩澈道:“太太,我没规矩吗?那你问问你儿子,你儿子这么懂规矩的人为什么要忤逆你呢?
他不知道家里有钱好?
告诉你吧,因为改革的事是皇后提议的。
皇后是谁你知道吧?你儿子心理更清楚,所以什么事不附和?还齐家治国平天下呢,哈哈,明明就是忘不了旧"qingren"。”
韩太太看下韩澈:“真的是因为李昭?”
他一个翰林,这种事他也只能是附和一声,皇上都不见得听见,他算个什么官啊?
要是真的能帮到阿昭还好了呢。
可是家里这两个女人的嘴脸。
韩澈不能责怪自己的母亲,看下杨婉莹道:“你最好对皇后尊敬一些。
是不是以为皇后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被申饬脸上很光彩吗?
现在有贵女夫人叫你玩吗?
作为女人你最起码的交际还有吗?当然,我并不需要你帮我谋划什么,不需要你为了我交际,我已经看透你了。
但是还是给你个忠告,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有时候,别总抓到没影子的事情不放,不然这次你侮辱我和皇后娘娘我可以不计较,下次皇上听见,可能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韩澈是个内向的人。
别说是和杨婉莹,就是和同僚大臣,可能也说不上这么多话。
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说了这么话。
他又是个谦和温润的人,也是第一次把话语说的那么难听。
一连串的话,确实是他那温柔含蓄的嗓音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