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看着她坚毅的侧脸,觉得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抛弃这些村民,毕竟在她内心深处,还算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神仙。
果不其然,她已经开始掐指起阵,血红色的灵力在脚边层层绽开。
“等等……”落羽颇为担忧得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住了她的动作:“看你起的阵应该会耗费不少灵力,之后会有一场大战,这将对你十分不利。”
“难道你不想救这些人?”
崖香的发问让落羽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着实惊到了他,谁能想到一个杀伐果决的上神此刻竟然开始怜悯起了众生,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人?
这不像她,她可是一个将他扔进地牢十年都不管不问的冷心神仙。
也是那个一个不喜就挥手打得人魂飞魄散的冷情上神。
“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在意你的安危。”
崖香轻轻笑了笑,其实此刻的她也在疑惑自己的转变,她修的是大道,自然明白众生皆苦唯有自救的道理,但看到这些平民因她之事受苦时,还是狠不下心。
自雪山观一事后,她好像性格柔和了些,同情心也越发地开始泛滥起来。
“无妨,不是还有你可以替为师治伤吗?”
“话虽如此。”终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臂,落羽稍稍退开两步:“但见他们能得你恩惠,我心中还是不太愿意。”
因为,他只想她对着他一人仁慈,只对着他一人宽悯,眼里也只看得进他一人。
什么苍生,什么无辜,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李漫辰急急赶来时,阵法已起,红色的灵力将崖香环绕在中间,如幻彩般只透出朦朦胧胧的身影。
疾风之中,她的衣裙摇曳,卷起的飞沙走石如清铃一般悦耳动听,上面的血网越发血红,而她身侧的灵力也跟着大盛。
落羽看不懂她的阵法,却透过灵力看见了她平静的面容,明明施法很辛苦,她却依然云淡风轻,任何人都学不来的镇定从容让他心中一动。
这才是她,一个强大又永远成竹在胸的存在。
阵法落成,村民们体内被注入的血族禁术开始慢慢消退,变成一条条血丝流入地里,转而再也没有出现。
但每好转一个村民,崖香的肩上就多一分压制,禁术产生的强烈反噬譬如噬骨之痛,一寸一寸爬满全身骨骼和肌肤,一丝一丝地撕裂着她。
“仙子姐姐的这个阵法……”李漫辰欲言又止。
落羽闻言着急地转过身:“阵法怎么了?”
“损耗极大,稍微不慎易走火入魔啊!”
拢在袖中的手不断攥紧,落羽的眼底慢慢爬上了血红,本来还是担忧的神色已经转变成了怨恨。
他不会恨她,因为她是他恨不起来的人。
但他恨那些让她耗费心力的人,不管是做这些事的血族至亲,还是被她拯救的这些村民,都十分可恨。
他们都没有资格剥夺走她的注意力,也没有资格享受她这份浑厚的灵力。
李漫辰看了眼落羽,见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任由那股恨意布满全身,急忙捂着脖子退远了些。
他有种预感,这个血族能做的事可能比那位上神更可怕。
待所有村民身上的禁术都被解除后,崖香终于收起灵力,脚步不稳地看着那些逐渐清醒过来的人。
落羽急忙飞身过去将她揽在怀里:“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
“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休养。”
还未等他们动身,那些村民就已经齐齐跪了下来,对着崖香虔诚地膜拜:“感谢天神下凡拯救我们……”
淳朴善良的人发自肺腑的感恩无需太多言语就足够动人,他们或满脸热泪,或一脸向往……但这些都是由心而生,没有半分掺假。
落羽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虚弱的她,而她的眼睛却看着那些村民。
她在征战四方时,有时是为了任务,有时是为了利益,有时是为了自己。
但这少数的以不求目而出手,却有着不一样的触动。
原来被人感恩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用自己的强大去保护弱小是这样的。
原来当一个心怀天下的神仙是这样的。
“师傅……”落羽出声唤回她的视线:“你伤得很重,就别顾着他们了。”
“无事……”她强撑着站稳身形,使出最后一丝灵力扶起了村民们:“都各自回家去吧,这半空的阵法由本尊来解决。”
“是……谢谢天神。”
“天神果真慈悲为怀啊……”
越听这些话越觉得刺耳,落羽干脆拦着她的腰将她带回了之前的院子,刚进屋就挥手关门,将跟上来的李漫辰关在了门外。
“喂喂……可要我帮什么忙?仙子姐姐伤得不轻啊!”
许多追过来的村民也围在院外,伸长了脖子朝里看着:“天神为了救我们受伤了?”
李漫辰立即拢起袖子,装作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朗声道:“天神贵体自是不用担忧,只需稍事休息即可,大家还是莫要围在此处打扰天神了。”
他可不傻,知道此时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为此重伤,否则这敌人一旦来袭,他拿十条命来都是敌不过的。
落羽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她坐在一旁调息的样子出神,她没有出言要他帮忙,但如果她开口他也无法拒绝,只是自己的心中在暗自别扭。
终究她是为了别人而伤,叫他如何能心无芥蒂。
但她的脸色又极为不好,如今大敌当前,他又不得不说服自己撇开那些念头,只专注她一人之上。
“师傅……”他轻轻开口:“为何不开口让我来?”
“因为知道你不愿意,为师不想强迫你。”
之前是落羽会言语挑逗,这会儿倒是反过来了,她一句话就撩动了他那颗纠结的心。
“你不曾开口,又怎知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心甘情愿?”
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崖香的眼睛慢慢温柔了下来,微微弯起嘴角开口:“那你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