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绚夕当然不知道,就如同师兄们并不知道她和洛北涯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样。师父一直对师兄谎称她去外国进修了,至于孩子,倒是让师兄们很意外。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来,让舅舅抱一个。“
二师兄温柔的抱起小希望,小希望直愣愣的瞅着眼前的男人,忽然伸出一根又短又肉呼呼的小指头塞进了二师兄的嘴巴里。显然在她的认知里眼前的舅舅是个好人,只有她喜欢的人,才会分享她最喜欢的手指头。
“师妹,这娃娃长得跟你很像,除了这双眼睛细长一些,不像你那样圆溜溜的,其他的地方没有一点像妹夫的。”
得知小辰竟然在那个男人的手里,一瞬间涌上了很多不同的情绪,愤怒,厌恶……还有一点疑惑。
是利用她利用的还不够彻底么?
还是说怕她有朝一日回来找他报复,囚禁小辰当做筹码?
他一贯喜欢这样的手段。
任绚夕并不想让师兄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异常,笑了笑道:“我的孩子当然像我了,像她妈妈不好么?她妈妈可是大美女。”
“我说小夕,你能不能谦虚一点。过去你邋遢得扫地的大妈就想给你划拉走,现在跟了妹夫,人也洋气了,还知道把头发染一染,不出来吓唬人了。”大师兄说着淘气的挑动两段又黑有短的眉毛,很有节奏的上下一动一动,看着很喜感。
屋子里的几个病人听大师兄一番说辞纷纷的看了过来。
一个中年妇女后背一串的玻璃火罐,艰难的抬着头操着一口广州腔说道:“小伙子,你这就不地道啦!人家小妹多俊俏,像你个黑猴子好看?“
满屋子到人笑了起来。
二师兄也跟着笑了笑,“师妹,我看你的头发并不是染回来的,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妹夫过的幸福,头发也自动变黑了?”
幸福?
从何而来的幸福?
任绚夕心里苦笑两声,将发丝向耳后掖了一下。
“有了希望之后,头发突然就开始变黑。”
“这么说希望是妈妈的小福星了?”
二师兄轻轻亲了一口可爱的孩子,眼角任绚夕低着头嘴角似乎有一抹苦笑,心里轻轻一动,师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二师兄本名白世轻,不知原因流落在希腊威尔登的贫民窟,被穆天骅看到捡了回来。实际上穆天骅的几个徒弟都是他领.养收留的孤儿,对于这些弟子来说,他不单纯是师父,更是一名父亲。虽然他们的父亲有些不着调。
“希望,舅舅带你去看看花园好不好?当年你妈妈种得草药已经开花了。师妹,你也跟着一起去转转?大师兄,许嫂就交给你了。”
他轻声交代完抱着小希望往后面走去。
绕过两层高的医馆,后面是一大片开阔的田地,平时这里会种一些基本的草药。周围环绕着种植着一层灌木,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深红色,煞是好看。
“我芍药竟然长这么高了?”
任绚夕一样就看到左边一株高大的草本植物,现在不是芍药的花期,大叶子油绿油绿的很茂盛。
“你看那时什么?”
白世轻往前轻轻一指,一棵一米多高的灌木上开满了黄色的花朵,一簇簇耀眼夺目。
“黄花夹竹桃……”
任绚夕笑了笑,这是她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种下的,这种植物虽然能入药却有很大的毒性,尤其是种子和汁液,小孩子误食了她的种子恐怕会直接致死。
美亦美哉,毒亦毒哉。
忽然想起这个词,心里蓦地一颤,这是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话,那是他们第一次去好望角他给耀子少的评论。不过现在这句话用在他自己身上,也不为过。
洛北涯,是有毒的。
她曾经被那种毒害得夜夜噩梦惊醒,现在该是解毒的时候了。
见任绚夕对着花木发呆,白世轻轻声问了一句,“师妹,你和妹夫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任绚夕回过神,听明白了他问的问题低头笑了笑,“我们之间没有问题。”
“真的么?师妹,如果那个男人让你受了委屈可以告诉师兄,师兄给你撑腰找他算账。”白世轻一本正经的说道,任绚夕是他们的老幺,这么些师兄大男人难道是摆设么?尤其他们都是孤儿,跟知道孤儿活在世界上有多么的辛苦,没有家庭的依靠走到哪里都要小心翼翼。
他怕任绚夕委屈了自己。
“师兄,我真的没事。”任绚夕浅浅的笑了笑,她自己的债自己会讨回来。
白世轻温和的笑了笑,低声道了一句,“师妹,你变了。”
“变了?变好还是变坏?”任绚夕歪着头笑看着师兄,轻蔓的发丝随风扬起,好似一个美丽的精灵。
白世轻眼仁微微一颤。这个美丽的女人还是那个天真迷糊的小师妹么?
“你变得让人看不清楚了。”
这算是夸奖还是批评?
任绚夕已经不想追追问,此时威尔登的阳光正明媚,风轻云淡,一切舒服的像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她向往却永远到不了的国度。
简单的吃过晚餐,任绚夕回到原来的房间休息。
上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打开门,是一个简单的卧室,有几个简单的毛绒娃娃已经有些变色,那是她小时候玩的,床的上方是一个木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医学类的书籍,摆放的顺序,还是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一切都没有改变。
变的是她。
一场灾难会让一个人蜕变,任绚夕已经快要三十岁,即使外表在年轻心里某些感觉已经不一样了。尤其还有了小希望,她终于知道责任这种东西是要时时刻刻的把它捧在手心里。
当一个人懂得担负责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人。
轻轻坐在有些硬的木板床上,她缓缓的倒了下去,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那一天她出去买鸡腿的时候,也并没有被任何人绑架,她还是回到了这里,和师兄们嘻嘻哈哈的吃过晚饭之后,上来睡觉。
一起如果还能回到当年该有多好……
迷糊中,听到有人叫她。
“小夕……”
任绚夕睁开眼睛,门口倚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男人星眸长眉,鼻梁高挺,好似西游记里的唐僧一样,文质彬彬的颇有些儒雅的感觉。如果不开口,倒是迷倒不少外国女子。任绚夕却知道,他一旦开口,还不如不开。
“四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男人倚着门板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咬在唇上,眼睛半眯的瞅着任绚夕,“你是不是被人玩够了甩了?”
任绚夕无奈的笑了笑,她的四师兄总是这样口无遮拦出口成伤,这些年被他伤的女人简直难以用三位数来计算。
“师兄,你应该积点口德,否则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娶上一个老婆。”
“你还担心我?”男人昂起头吐了一个烟圈,薄唇忽然一扯歪着头看着任绚夕,“我找不到老婆你被人甩了,正好凑合一下。小夕,要不我接收你得了。”
夜风清凉,徐徐的从门口吹拂进来,撩动男人额前的发丝轻柔的滑过眉心,深邃的面容看不清楚真正的表情。
任绚夕还没有开口,另外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老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世轻疑惑的看着倚在门板上的男人,手里抱着的小北鼻瞪大了黑溜溜的眼角看着男人,忽然裂开嘴巴笑了起来。
“呀呀呀……咯咯咯咯……呀呀呀……”
小希望咿咿呀呀的说了一大通,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教,小手指一直指着男人手上的香烟。白世轻眉头一皱,说道:“有孩子,把烟掐了。”
男人抬手将烟蒂弹了出去,眉头皱看了看小丫蛋,“二哥,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这孩子根本不像你?难道你最近爱心泛滥给人家收拾破烂了?”
他的意思白世轻明白。白世轻一直很喜欢一个当地的女孩子,可是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中国人,她觉得中国人太拘谨,那个女孩子性情奔放私生活糜烂,说不定生了个孩子不愿意养,就扔给他了。
“胡说八道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这是师妹的孩子。”
男人一愣,“小夕的……孩子?”
他扭头看了一眼满脸浅笑的女人,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小丫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指“啪”的一下弹了她的小脑门一下。
小希望立刻裂开嘴巴开始嚎啕大哭。
“老四!”白世轻沉声一喝,“你伤了孩子!”
男人轻狂的笑了笑,手臂一把撑住窗口翻身跳了下去。
任绚夕微微怔了怔,这里是二楼。
“乖乖不哭,刚才那个坏蛋你不用理他!”白世轻耐心的哄着小丫头,她的小手一直用来的想任绚夕伸着。任绚夕走了过来将他抱在怀里,扭头问了一句:“四师兄现在不住在这里了么?”
“自从你走了,他和师父大吵了一架搬出去了,现在只是偶尔回来。”
白世轻小心翼翼的用手绢擦着宝贝脸上的小眼泪,那样子别提多温柔了。